禁闭室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沉重的落锁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也将陆小龙投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只有隔壁梭温那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呻吟和恶毒咒骂的声响,透过冰冷的石墙隐约传来,像是一只受伤野兽的哀嚎。
陆小龙没有像梭温那样无能狂怒。他摸索着走到那张硬板床边,缓缓坐下,背脊挺直地靠在冰冷粗糙的石墙上。黑暗中,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和悠长的呼吸声。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场景,如同烙印般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梭温冲来的拳头、自己格挡反击时肌肉的爆发、骨骼错位的触感、鲜血溅上脸颊的温热……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胸腔中涌动。那不仅仅是复仇的快意,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自己拥有的力量足以摧毁那些曾经轻视、侮辱他的人。这种认知带来一种深沉而冰冷的满足感,但同时,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茫也随之浮现。仅仅打倒一个梭温,距离向真正的仇人“独眼龙”吴登复仇,还差得太远太远。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两个小时,或许更久,走廊外传来了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在陆小龙的门前停了下来。
铁门上那个用于递送食物的小窗被轻轻拉开,一丝微弱的光线透入,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刚毅的侧影。
“小龙。”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岩坎教官。
陆小龙立刻从床上站起,走到门边,透过小窗能看到岩坎教官那双在昏暗中依然锐利的眼睛。
“教官。”陆小龙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岩坎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似乎想从中读出些什么。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陆小龙能听到:“里面的滋味不好受吧?”
“还好。”陆小龙回答得简短而干脆。
“哼,”岩坎轻哼一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你小子,下手可真够黑的。梭温那小子鼻梁骨断了,手臂骨裂,没有一个月别想正常训练。”
陆小龙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岩坎。他知道教官来此,绝不是为了通报梭温的伤势。
岩坎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低沉地说道:“我知道,是梭温先挑衅,他的话很难听,触及了你的底线。你反击,无可厚非。在这个地方,有时候,展现力量是必要的。一味的忍让,只会让豺狼觉得你好欺负,变本加厉。”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但是,小龙,你要记住!展现力量,和控制后果,是两回事!你今天打赢了,很痛快,也确实镇住了一些人。可然后呢?关禁闭,罚苦役,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代价。更重要的是,你彻底把梭温,以及他背后可能代表的某些势力,变成了死敌!他们现在明面上或许不敢怎样,但暗地里的刀子,只会更多,更阴险!”
陆小龙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岩坎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获胜后那层短暂的满足感,露出了底下更复杂的现实。
“军校不是丛林,不是光靠拳头和狠劲就能活下去的地方。”岩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这里有人际关系,有派系斗争,有看不见的规则。你今天的行为,虽然赢得了部分人的敬畏,但也让更多人对你产生了警惕和恐惧。一个不受控制、出手狠辣、而且有着‘外来者’身份的人,在很多老家伙眼里,是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我明白,教官。”陆小龙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思考的重量,“但我没有选择。当时的情况,退让只会让他更嚣张,谣言会更甚。”
“我知道你没有选择。”岩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并不是在责怪你。相反,你今天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你在绝境下的爆发力和那种……近乎本能的战斗天赋。这很好,是活下去的本钱。但我希望你明白,力量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也能伤己。你要学会驾驭它,而不是被它驱使。”
他凑近小窗,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你今天为什么那么愤怒?仅仅是因为梭温侮辱了你的华人身份?”
陆小龙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拳头微微握紧。岩坎的问话,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他……提了吴登。”陆小龙的声音里终于渗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冰冷恨意,“他将我与杀父仇人联系在一起。”
“果然如此。”岩坎叹了口气,“仇恨,是你强大的动力,这我不否认。没有这份血仇,你可能早就死在丛林里了。但是,小龙,你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你真正的敌人,不在这个军校里,不是一个梭温,甚至不完全是那个‘独眼龙’吴登!”
陆小龙猛地抬起头,看向岩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岩坎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直视他的内心:“你的敌人,是这吃人的世道,是金三角这片土地上无数个像吴登一样、为了利益和权力可以肆意践踏人命的军阀和武装势力!是缅甸政府军那些视我们为叛匪、欲除之而后高的军官!是那些国际禁毒组织虎视眈眈的目光!甚至……可能包括我们SNLA内部某些只顾争权夺利、罔顾底下人死活的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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