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猎杀课的硝烟和泥土气息仿佛还粘在作训服上,学员们又被带进了一间截然不同的教室。没有蚊虫嗡鸣,没有湿热瘴气,只有一股淡淡的木材和油漆味。教室中央,一个巨大的、细节惊人的沙盘占据了主要空间,上面精细地模拟着山脉、河流、丛林、道路甚至小型村落。这就是军校的战术指挥教研室,而接下来要学习的,是比个人勇武和小组配合更宏观、也更考验脑力的科目——连排级战术指挥。
负责这门课程的教官代号“地图”,是个戴着眼镜、身形清瘦、总是一丝不苟的中年人。与“山鬼”的野性、“雷公”的暴烈不同,“地图”教官说话慢条斯理,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精确和分量。他手中那根细长的教鞭,仿佛不是指向沙盘,而是在勾勒生死界线。
“战场,不是角斗场。”“地图”教官的开场白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个人的勇猛,最多决定一场格斗的胜负。而这里,”他用教鞭轻轻划过沙盘上一条蜿蜒的河谷,“决定的是几十人、上百人的生死,乃至一场战役的走向。你们要学的,不是如何扣扳机,而是何时、何地、为何扣动扳机,以及让谁去扣动扳机。”
最初的课程是枯燥的基础理论:地形学(如何判读地图、利用地物地貌)、兵力配置原则(主攻、佯攻、预备队)、火力配系、运动方式、通讯联络……许多习惯了摸爬滚打的学员听得昏昏欲睡,觉得这些纸上谈兵远不如真枪实弹来得痛快。
梭温更是显得心不在焉,他更信奉绝对的火力和优势兵力的碾压,对这些弯弯绕绕的战术理论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弱者才需要琢磨的东西。
陆小龙却听得格外专注。他想起逃亡时,每一次选择路径、判断危险、利用环境躲藏或反击,其实都暗合了某种最原始的战术思维。只是那时是本能求生,而现在,“地图”教官正在将这种本能系统化、理论化,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意识到,想要复仇,想要在未来可能面对的强大敌人(比如吴登的正规武装)面前活下去甚至取胜,光靠个人勇猛和小组战术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学会指挥更大的力量。
理论课结束后,便是紧张的沙盘推演。学员被分为红蓝两军,轮流扮演进攻方和防守方,在“地图”教官设定的想定背景下进行对抗。
第一次推演,想定很简单:红军一个加强连(由陆小龙指挥模拟)奉命攻占蓝军(由梭温指挥模拟)一个依托小山头构筑的防御阵地。
梭温作为防守方,采取了最常规的战术:将主力集中在山头正面,构筑简易工事,形成密集火力网。他的想法简单粗暴:凭险据守,以逸待劳,用火力消耗红军。
轮到陆小龙指挥红军进攻。他没有像大多数人预期的那样,组织部队正面强攻或者简单的侧翼迂回。他先是长时间地凝视沙盘,手指轻轻拂过代表等高线的纹路,目光在每一个鞍部、每一片树林、每一条干涸的河床上停留。
“地图”教官和其他学员都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决策。
突然,陆小龙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报告教官,我的进攻方案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语速平稳地阐述计划:
“第一步,火力准备与佯动。派出一个排(配属两挺机枪),在阵地正前方偏右的树林边缘展开,进行猛烈但短促的火力急袭,制造主攻方向的假象,吸引并黏住蓝军主力注意力。”
“第二步,主攻迂回。连主力(欠一个排)悄无声息地向左翼大范围迂回。利用这条长满灌木的冲沟(他指向沙盘上一条不起眼的凹陷地带)隐蔽接敌,避开蓝军主要观察和火力范围。”
“第三步,奇兵突袭。同时,抽调连部直属的精锐班(配备冲锋枪和手榴弹),由我亲自带领,从阵地侧后方的悬崖地段(沙盘显示该处坡度较陡,但并非不可攀登)进行徒手攀爬,实施垂直突袭。”
“第四步,中心开花。精锐班爬上崖顶后,不急于攻击,而是潜伏至蓝军阵地核心区域(可能是迫击炮阵地或指挥点附近)。待主攻部队在左翼打响后,精锐班从敌心脏部位同时发起突袭,制造混乱,里应外合。”
“第五步,预备队投入。最后一个排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主攻方向或扩大战果。”
这个计划一出,全场寂静。
太冒险了!大范围迂回能否保证隐蔽性?陡崖攀爬的可行性有多大?精锐班孤军深入敌后,风险极高!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梭温先是一愣,随即嗤笑起来:“异想天开!绕那么大圈子,等你爬到崖顶上,我的巡逻队早就发现你了!正面强攻都不敢,玩什么花样?”
就连“地图”教官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立刻否定,而是示意陆小龙继续解释。
陆小龙不慌不忙,指着沙盘上的细节说:
“教官,各位同学。请看,蓝军阵地正面视野开阔,火力密集,强攻代价必然巨大。而左翼的这条冲沟,植被茂密,且处于蓝军阵地侧射火力的死角,只要行动足够隐蔽和迅速,成功的可能性很高。至于悬崖地段,我观察过模型,虽然陡峭,但有足够的岩石裂缝和藤蔓可供攀援,对于经过严格训练的小分队来说,并非不可逾越的天堑。最关键的是,蓝军的防御重点显然在正面和两翼平坦地带,对这种非常规的、来自头顶的威胁,必然缺乏警惕和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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