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仙路 第287章 桥前聚首

穿越那片被标注为“恶鬼滩”的区域，比预想中更加艰难。并非遭遇了成群的恶鬼袭击，而是那片广袤的黑色滩涂本身，就充斥着一种混乱、扭曲的意志力场。踏入其中，耳畔便会响起无数纷杂的、诱惑的、恐吓的低语，眼前也会时不时闪过一些源自内心恐惧或渴望的扭曲幻象。寻常修士，稍有不慎便可能心神失守，永远沉沦于自身的幻境之中，成为滩涂上的一具行尸走肉。

所幸林帆道心坚如磐石，太极领域更是万邪不侵，不仅能净化煞气，对那些无形无质的精神攻击也有着极佳的抵御效果。他护着瞳潼，凭借强大的意志与领域之力，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那片意志混乱之地。

按照地图指引，离开恶鬼滩后，地势开始急剧升高。他们沿着陡峭的黑色山脊跋涉，最终抵达了一处令人望而生畏的绝地——断魂崖。

断魂崖，名副其实。

站在崖边向下望去，是深不见底、只有一片翻滚不休的灰色雾气的无尽深渊。那灰色雾气并非寻常水汽，其中仿佛蕴含着无数痛苦、绝望、迷茫的意念，隐约间，有万魂恸哭、哀嚎之声从深渊底部传来，直透神魂，令人不寒而栗。这便是传说中的“沉魂渊”，据说坠入其中者，将永世沉沦，不得超脱。

而横亘在这断魂崖与对岸那遥不可及的、隐没在浓重煞气中的山峦之间的，是一座桥。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石桥。

桥身通体由一种苍白、巨大、仿佛饱经风霜的巨石垒砌而成，巨石之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与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桥宽约十丈，两侧是低矮的、同样苍白的石栏。它静静地横跨在沉魂渊之上，向着对岸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连接着生与死的界限。

奈何桥！

仅仅是站在桥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便不由自主地升起。这座桥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规则力量，仿佛能映照出每一个靠近者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与恐惧。

此刻，在奈何桥的这一端，断魂崖顶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台之上，已经聚集了二三十名修士。能抵达此地的，无一不是从忘川河畔尸山血海中杀出、实力与运气皆属顶尖的存在。修为最低也是化神后期，其中大半都是化神巅峰，甚至有几道气息晦涩深沉，连林帆都感到一丝隐隐的压力，恐怕是半步炼虚，乃至压制了修为的真正炼虚老怪隐匿其中。

这些修士分成了七八个小团体，彼此间距离拉得很开，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没有人交谈，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座苍白的古桥，眼神中充满了忌惮、犹豫、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桥的对岸，或许就藏着离开这黄泉境，或是获取那终极机缘“黄泉圣心莲”的关键。

林帆与瞳潼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只是有几道目光在他们身上短暂停留，尤其是在林帆那明显不受煞气影响的状态上多看了一眼，便又迅速移开，重新聚焦于奈何桥。能到这里的人，谁没有几分底牌和秘密？此刻，如何渡过这诡异的奈何桥，才是所有人共同面临的难题。

林帆也停下脚步，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这座古桥。他的先天之眼悄然运转，试图看穿桥上的虚实。然而，目光落在桥身上，却仿佛陷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沼，神识只能探入桥面十余丈的距离，便被一股更加强大、更加玄奥的禁制力量所阻挡、扭曲。只能隐约感觉到，那桥面上弥漫着一股引动七情六欲、勾连心魔业力的诡异法则波动。

死寂般的凝重气氛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是站在靠近桥头位置的一名妖族修士。他身材魁梧，皮肤呈现青灰色，覆盖着细密鳞片，头颅似鳄，气息暴戾，赫然是化神后期。许是性子急躁，或是自恃肉身强横、意志坚定，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敢率先尝试，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与鄙夷。

“哼！一座破桥而已，有何可怕！尔等在此踌躇不前，机缘岂会从天而降？看老子先过！”

他低吼一声，不再犹豫，周身妖气勃发，形成一层厚重的护体罡气，迈开大步，毅然踏上了那苍白的奈何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紧张、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期待有人能试探出此桥的深浅。

起初，那鳄妖走得颇为稳健。桥面坚实，并无异状。他回头看了一眼崖上众人，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加快了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当他走出约莫十余丈距离，身影在桥面上开始显得有些模糊时，异变陡生！

他前行的步伐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捆住！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覆盖鳞片的脸上，那原本的狞笑瞬间凝固，继而扭曲，化为一种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令他绝望的景象！

“不……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他猛地抱住头颅，发出嘶哑而疯狂的吼叫，声音中充满了惊惶与崩溃！

下一刻，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双眼赤红，状若疯魔！不再前行，而是挥舞着利爪，向着四周空无一物的空气疯狂攻击！磅礴的妖元毫无章法地倾泻而出，打在桥面上，却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反而被那桥身吸收。

“吼！死！都给我死！”他一边疯狂攻击，一边踉跄后退，似乎想要逃离那无形的恐怖。

然而，他已然忘记了身处何地。

在崖上众人惊骇的注视下，他一步踏空，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啊——！”

一声短促而充满极致恐惧的惨叫，划破了断魂崖的死寂。

那鳄妖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地坠向下方的沉魂渊！翻滚的灰色雾气瞬间将他吞噬，那凄厉的惨叫也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

沉魂渊依旧翻滚着，发出万魂恸哭般的低沉呜咽，仿佛刚刚只是吞噬了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蛾。

桥头平台之上，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眼神中的忌惮与恐惧达到了顶点。

十余丈！仅仅走出十余丈！一名化神后期的妖修，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做出，便在心魔侵袭下彻底崩溃，坠渊而亡！

这奈何桥上的心魔禁制，远比他们听闻的、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它直接攻击道心最薄弱处，引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执念，防不胜防！

一时间，再无人敢轻易踏足那苍白的桥面。断魂崖前，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这奈何桥，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所有求生者与对岸机缘之间。

鳄妖修士凄惨坠渊的景象，如同冰冷的阴影，笼罩在断魂崖顶每一个修士的心头。那无声的警告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让原本就凝重的气氛几乎冻结。众人望着那苍白的、望不到尽头的奈何桥，眼神变幻不定，却再无一人敢轻易踏足。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焦虑与不安在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三名修士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脱离了他们原本所在的小团体，向着站在人群边缘的林帆与瞳潼走了过来。

为首者是一位身着月白道袍、须发皆白、面容红润慈和的老者，手持一柄雪白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修为赫然是化神巅峰。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锐利，女子容貌姣好，眉宇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意，两人同样都是化神巅峰。

这三人组合，在这群狼环伺的环境中，显得颇为醒目，尤其是那老者，一脸的和气，与周遭的肃杀格格不入。

老者走到林帆近前，约莫三丈外便停下脚步，打了个稽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清越：“无量天尊。这位道友请了，贫道云鹤，与这两位师弟师妹有礼了。”

他态度谦和，礼数周到。

林帆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说话。瞳潼则安静地站在林帆身侧，紫眸打量着这三人，带着一丝天然的警惕。

云鹤真人似乎并不介意林帆的冷淡，继续微笑着说道：“道友气度沉凝，周身清光隐现，显然根基深厚，非常人可比。贫道观这奈何桥凶险异常，心魔之力无形无质，专攻道心薄弱之处，绝非一人之力可轻易抗衡。独木难支，众擎易举啊。”

他话语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林帆的神色，见其依旧平静，便接着道：“我兄妹三人亦欲渡此桥，前往对岸追寻那一线机缘。见道友亦是独自……哦，与这位小友一起，想必亦感棘手。不若我们暂时放下戒备，结为同盟，共同渡此难关，如何？”

他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分析得也合情合理。

“结盟？”林帆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正是。”云鹤真人抚须点头，“贫道提议，我们五人依次上桥，轮流担任‘先锋’。先锋者需以自身领域或护身法宝，硬抗桥上前段最猛烈的心魔禁制冲击，为后方队友开辟道路，减轻压力。如此轮换，互相照应，当可大大提高渡桥成功的把握。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这个提议，听起来确实公平合理。轮流承担最危险的开路任务，既能发挥团队力量，又能避免某人消耗过大或被心魔趁虚而入。

林帆的先天之眼悄然运转，目光扫过云鹤真人及其身后的男女。在他的洞察下，这三人气息沉稳，灵力流转圆融，并未察觉到明显的、针对他与瞳潼的恶意波动，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合作渡桥。

然而，多年生死边缘挣扎历练出的直觉，却让林帆心中始终保留着一份警惕。在这步步杀机的黄泉境，尤其是在这诡异的奈何桥前，任何看似合理的“好意”，都值得深思。

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瞳潼。

瞳潼与他目光交汇，紫眸轻轻眨动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的意思很明确：可以尝试，但必须加倍小心。

得到瞳潼的回应，林帆心中有了计较。他看向云鹤真人，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真人提议，确有可取之处。轮流担任先锋，互相扶持，或可一试。”

云鹤真人脸上笑容更盛，仿佛松了一口气：“道友果然明智！不知该如何轮换，还请道友一并定夺，以示公平。”

林帆目光扫过那望不到尽头的苍白石桥，略一估算，道：“此桥漫长，具体长度未知。为公平起见，便以预估桥长的十分之一为一段路程。五人轮流担任先锋，每人负责引领一段。先锋需全力抵挡心魔禁制，为后方开辟相对安全的通道。一段路程结束，立刻换人，不得延误。”

“善！道友此法甚为公允！”云鹤真人抚掌赞同，他身后的那一男一女也微微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既如此，”云鹤真人脸上露出诚恳之色，“为表诚意，这第一段最为凶险难测的路程，便由我兄妹三人先行承担！道友与这位小友可在后方调息准备，待我等力竭，再行替换。如何？”

他主动提出承担最危险的开局，这番“诚意”确实显得十足。

林帆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可。”

盟约初步达成，接下来便是立誓，以确保在渡桥过程中不会出现背后捅刀子的情况。这在危机四伏的秘境合作中，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云鹤真人率先开口，神色肃穆：“贫道云鹤，愿立下天道誓言：在此奈何桥渡桥期间，与林帆道友、瞳潼小友结为同盟，共同进退。渡桥过程中，绝不对盟友出手攻击，亦不施以任何暗算陷害之举。若违此誓，愿受心魔反噬，道基尽毁，永世不得超生！”

他身后的男女也紧随其后，立下了内容几乎相同的誓言。

林帆与瞳潼对视一眼，也依样立誓。誓言内容严格限定在“渡桥期间”和“不得互相攻击、暗算”的范围内。

天道誓言立下，冥冥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枷锁落在了五人心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约束感。违背誓言者，尤其是在这心魔之力浓郁的奈何桥区域，确实极有可能引发可怕的反噬。

然而，无论是林帆还是云鹤真人，心中都清楚，这誓言的范围被刻意限定得很窄。它只保证了渡桥过程中不会直接动手，却并未约束其他。比如，在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时，是否可以“无意”地将队友推向险境？又或者，在成功渡桥之后，盟约自动解除，届时是敌是友，便是另说了。

这看似牢固的盟约，实则漏洞颇多，充满了修真界合作中典型的虚伪与算计。

但至少在眼下，这脆弱的同盟，为双方提供了一个共同面对奈何桥这巨大威胁的可能。

“既已立誓，事不宜迟，我等这便上桥吧！”云鹤真人脸上重新挂起和煦的笑容，对着林帆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转身，与那一男一女对视点头，三人周身灵光涌动，各自祭出了护身法宝，神色凝重地向着那苍白的奈何桥桥头走去。

林帆与瞳潼则稍稍落后几步，跟在他们身后。一场各怀心思、危机四伏的奈何桥之行，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