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征用的一处隐秘宅院内外,戒备森严,气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和煎煮汤药的苦涩气味。
主屋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从河滩带回来的寒意与惊悸。云映雪换上了干燥的衣裙,裹着厚实的毛毯,脸色依旧苍白,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口啜饮着,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房间中央的桌案上。
那口从水下拼死带回、沾满血污与河泥的檀木秘匣,正静静地放在那里。表面的污垢已被小心擦拭干净,露出古朴深沉的木色和那个象征着无尽风波的特殊火漆印记。侧面的水纹密刻在灯下泛着幽微的光。
谢砚之半靠在榻上,背后垫着软枕,脸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唇色浅淡,但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沉静,只是偶尔掠过云映雪时,会带上几分难以察觉的柔色与后怕。他背后的伤口已被重新清洗上药,仔细包扎好。
“开始吧。”谢砚之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名擅长机关巧锁的护卫上前,在云映雪低声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已然失效却依旧唬人的自毁装置残骸,用特制的工具,对准秘匣正面的暗锁机关。
由于中枢总控已在沉船内被关闭,此次开启再无惊险。只听机括发出几声清脆的“咔哒”声,那困扰了他们许久、坚固无比的铜锁应声弹开。
护卫退后,垂首而立。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即将揭晓的秘密之上。
谢砚之与云映雪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与期待。他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几乎葬身水底,为的就是这一刻。
云映雪放下姜汤碗,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伸出依旧有些冰凉颤抖的手,轻轻搭上了秘匣的盖子。
她略一用力,沉重的匣盖被缓缓掀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盖着鲜红官印的盐引。厚厚一摞,代表着足以撼动一州经济的巨大财富和权力。然而,此刻它们的出现,却仿佛只是陪衬。
因为,在盐引的上方,还平放着一本体积更小、以某种奇特暗褐色皮革包裹、边缘镶嵌着薄如蝉翼的金属包角的册子。这册子看起来十分古旧,却保存得相当完好,甚至表面还有隐隐的油润光泽,仿佛经过特殊处理,水火不侵。
云映雪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那本册子取了出来。入手微沉,皮质冰凉而坚韧。
谢砚之的目光也瞬间锐利如鹰隼,紧紧盯住了那本册子。
云映雪翻开封面,里面的纸张并非普通材质,触手细腻而强韧,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米黄色,字迹是用一种特殊的、暗红色的墨汁书写,历经岁月和水浸(或许沉船时曾短暂入水),却依旧清晰可辨!
开篇几行字,便如同惊雷般,狠狠劈入了两人的眼中!
「漕运纪要·癸未年密录」
「癸未年…」云映雪的手指猛地一颤,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那是…十七年前!我父母……”
谢砚之的脸色也瞬间冰寒彻骨,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云映雪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快速翻阅下去。越是看下去,她的脸色越是苍白,呼吸越是急促,捧着书册的手颤抖得几乎要拿不住!
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账本或记录!
这是一本详尽的、触目惊心的罪证录!
上面清晰记载了十七年前,一位代号为“龙首”的皇子(根据其母族势力、年龄排位及当时掌握的权柄暗示,其身份直指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靖王!),如何与当时把控运河漕运的“漕帮”(即如今赤蛟帮的前身)以及横行沿海的“盐枭”(黑沙帮的核心力量)相互勾结,利用官船走私私盐、贪墨巨额盐税的具体经过!
其手段之猖狂,数额之巨大,牵连之广泛,令人发指!
而最重要的,是关于那场震惊朝野的沉船事件的真相!
记录上白纸黑字写着:那次所谓的“意外”,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阴谋!只因后期分赃不均,“龙首”欲独吞最大份额,又恐漕帮、盐枭尾大不掉,反噬其身,遂设计在船只经过最险要的黑水涡水域时,利用早已布置好的机关和埋伏,里应外合,将船凿沉!
船上所有知情的水手、官员(包括可能察觉异常、试图上报的押运官员),全部被灭口!无一幸免!
随后,更是将沉船的所有罪责,巧妙地栽赃给了当时负责押运、却恰好因故未曾登船的一位主要官员身上(记录旁侧用小字标注了几个可能被利用的官员名字,其中赫然包括了云映雪父亲的一位至交同僚!),使其含冤莫白,家破人亡!
而这一箱特意留存下来的盐引,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核心财富,而是“龙首”及其党羽故意放出的诱饵!目的就是为了搅浑水,吸引像判官、罗刹、狐狸面具那样的贪婪之徒和江湖势力的注意,让他们互相争夺厮杀,从而掩盖真正巨大的金银流向和那条隐藏在深处的、至今可能仍在运作的走私贪墨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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