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天宇趴在客栈的八仙桌上,面前摊着张手绘的关系图,用不同颜色的炭笔标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批注。阿武蹲在角落里,正用布擦拭着刚从码头淘来的旧罗盘,盘面上的刻度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指向北方的红针。
“东家,这张图快赶上矿上的脉线图了。”阿武笑着打趣,眼角的余光瞥见图上“张鹤年”三个字被圈了三个红圈,旁边标着“配额审批权”“国际金价对接人”“稳健派核心”。
天宇没抬头,指尖划过“李铁山”的名字,那里用蓝笔写着“激进派,矿砂量足但渠道弱”:“矿脉图看的是石头,这图看的是人,更得细致。”他拿起块半干的抹布,擦掉图上溅到的雨渍,“昨天让你去查的联营部账目,有眉目了?”
“有了。”阿武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纸,“托码头记账房的老黄抄的,联营部上个月只做了三笔生意,全是给洋行供货,利润比市价低两成。老黄说,不是他们不想卖高价,是国际金价天天变,等配额批下来,好时机早过了。”
天宇眼睛一亮,把纸铺平——上面记着三笔交易的日期、金价和利润,果然如阿武所说,每次成交时的国际金价都比申请配额时跌了不少,其中一笔甚至因为审批拖延了五天,直接少赚了五十英镑。
“这就是他们的命门。”天宇用炭笔在图上画了个大大的“时滞”,“配额审批要走殖民局的流程,至少得三天,可国际金价一天能变三回,等他们拿到配额,黄花菜都凉了。”他想起王主事算算盘时紧锁的眉头,“难怪王主事对咱们的金砂动心,却迟迟不拍板——他怕咱们也跟他们一样,跟不上金价波动。”
雨小了些,天宇披上蓑衣,对阿武说:“走,去趟洋行街,找老郑聊聊。”
老郑是个头发花白的账房先生,在洋行街替人兑换货币,手里有本厚厚的“金价流水账”,记着近十年的国际金价波动。见天宇进来,他放下手里的放大镜,指了指桌上的茶:“刚泡的龙井,知道你要来。”
“还是郑先生懂我。”天宇坐下,开门见山,“想请教您,商会的配额审批,为啥总跟不上金价?”
老郑往茶杯里续了水,叹了口气:“殖民局那帮老爷哪懂金价?审批单上的‘基准价’,还是上个月的平均价,等批下来,实际价早变了。商会想改,可殖民局说‘规矩不能破’,两边僵着,吃亏的还是商户。”他翻开流水账,指着其中一页,“就说上个月,伦敦金价涨了一成,可配额审批还是按原价,商会按原价卖给洋行,等于白送人家一笔钱。”
天宇指着账上的波动曲线:“要是能实时跟着国际金价调整,他们至少能多赚三成。”
“谁说不是呢?”老郑敲了敲账本,“可实时对接金价得有门路,要么有电报线直通伦敦,要么在海外有自己的代理人,商会里也就张会长有这本事,可他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总说‘稳当比啥都强’。”
这倒是和陈老说的对上了——张鹤年虽握有核心资源,却因循守旧,怕风险更怕麻烦。天宇心里有了数,又问:“那张会长最看重啥?要是有人能帮他解决时滞问题,他会松口吗?”
老郑眯眼想了想:“张会长年轻时吃过亏,当年跟法国商行做买卖,对方卷着金子跑了,他差点跳了黄浦江。从那以后,他就信两样:一是白纸黑字的合同,二是能共担风险的人。你要是光说能赚钱,他未必信;但你说能帮他兜底,他说不定会动心。”
离开洋行街时,雨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映出斑斓的光。天宇让阿武去买了张最新的航海图,铺在客栈的桌上,用红笔圈出几个港口:“你看,从墨尔本到伦敦,最快的船要四十天,金价信息靠船运,等传到这儿,早就过时了。”他又拿出华夏镇的电报线路图,“但咱们不一样,陈老在香港有个药材行,那儿能收到伦敦的电报,咱们可以让他每天把金价发过来,最多两天就能到。”
阿武凑过来:“您是说……用香港的电报当‘顺风耳’?”
“不止。”天宇在图上画了条线,从华夏镇的矿场连到香港,再连到墨尔本,“咱们矿上的金砂,先运到香港提纯,按伦敦实时金价定价,再用咱们的船运过来,直接交给商会。这样一来,他们拿到的不仅是现成的高纯度金锭,还有当天的国际金价,根本不用等配额审批的‘基准价’——这就是咱们的筹码。”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风险共担,咱们可以跟商会签协议:金价涨了,多赚的部分一人一半;金价跌了,咱们承担三成损失。这样张鹤年就不用担心‘白送钱’,王主事也能在账上做平,激进派那边,咱们分点利润,让他们也尝到甜头。”
阿武看着图上的线路,眼睛越来越亮:“这招够绝!等于给商会装了个‘活算盘’,他们没理由不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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