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霄 第六十九章 虚灵飞剑，收徒大典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裘元脑海油然而生出这首被后世诗家誉为“穷塞主词”的诗句，不由得喟然叹息：“好俊的名字，好秀出的人杰，可惜了！”

在他面前，琉璃冰墙闪烁着明亮光泽，内里盘膝而坐着一紫衫大袖、英气逼人的剑客，眉目紧闭，冷冽的气息透墙欲出，仿佛一柄传世千百年的名剑，令人见之凛然。

只是似这等轻云出岫的俊杰，仿佛皆要遭天妒，莫孤城全身空荡荡，一丝气息也无，显然已经坐化许久。

“可惜！”裘元又感叹一句，对着莫孤城的遗体，拱手拜了两拜，便要动身离去，忽然眼角一丝亮光闪烁，止住了他的脚步。

裘元转身，仔细观察莫孤城的遗体。

只见莫孤城脸色苍白，淡漠秀雅，气质似出鞘利剑，实则是一个比女子还要秀美的男子，他盘膝而坐，双手顺势垂落，宽袍大袖之下，空空荡荡，无有一物。

裘元默立思忖，沉吟片刻，俄尔祭出腾蛟剑，朝眼前冰墙斩去。

喀嚓——

琉璃冰墙应声而裂，表面覆盖的玄霜簌簌而落，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待尘埃落定，动静皆消，忽然一道澄如水波的剑光亮起，强横之意充塞天地。

眼前莫孤城的遗体忽然消失不见，原地悬浮着一柄仿佛超脱世外的飞剑。

“今日破壁之恩，来日必定报答！”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在裘元心头响起，而后那柄飞剑蓦然爆发出无量气芒，似一道长虹，贯穿了玄阴洞窟，直冲霄汉，而后杳然不知其踪。

……

玉霄峰，紫阳观，丹房内。

垂眉敛目的高大道人，手持芭蕉扇、满头大汗的俊秀男子，同时抬头，朝天空望去，皆是愕然。

“虚灵飞剑，这是……”

宗玄礼脱口而出，正疑惑不解，忽然听到自家师兄叹息一句：“可惜了！”

可惜了……

宗玄礼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变幻不定，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

五云步，太玄观。

参天桂树郁郁葱葱，一名长大道人正襟危坐，入定修真，正是在静候宗玄礼归来的黄玄机。

忽然，一道冲天剑气破云而去。

他双目猛然瞪圆，掐指推演片刻，方才不可思议的喃喃道：“莫孤城师兄身陨了？！”

……

玄阴洞窟内，裘元则是一脸茫然。

方才莫孤城遗体突然消失，原地现出一柄悬空飞剑，而后飞剑爆发无量光芒，破空飞去，这些事情统统发生在一瞬间，他还未反应过来，人剑皆已消失不见。

“方才那道声音，似乎不是人类。”

裘元回过神来，仔细思忖那道回响在他心头的声音，淡漠、宏大、无别有情……不像人类发出的声音。

“莫非那柄飞剑是虚灵级数，孕育出了真灵。方才那道声音，就是剑灵所说。”他大胆推测。

只是他未见过法宝真灵，不敢笃定。

“不知道狄胡是否知晓……”他喃喃一句。

身处天目山，魔道法器不合轻易动用。虽说玄阴洞窟乃是面壁囚禁之所，但元神高人神游太虚，周流**，无远弗至，说不得天隐子正在悄然观察，还是小心为妙。

“邪魔道中便有晶球视影的法术，更遑论元神高人了。”裘元谨慎的思忖着。

他游逛良久，但玄阴洞窟深不可测，越往深处寒意越强，即使他有菩提玉叶护身，有六字大明咒加持，但也感到法力不济，明悟自身无法再探一步，方才返回原处，入定修炼，静候释期。

……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

月余光阴，弹指即逝。这日，一道宏大旷远的钟声响起，令裘元从定中醒来。

“收徒大典开始了。”

裘元精神一震，霍然起身，大步迈出玄阴洞窟。

守洞力士先一步得了旨意，此时老神在在，任其离去。

蔚蓝色天空一望无际，日光均匀的散布在天际，光线明亮而温和，惹人心头发痒。

半空中不时划过气芒流光，显然是前来拜师的修士。

并非所有的修士都会提前来到，譬如昆仑长老的后裔，便只会在大典召开之日到来，这便是内中有人的好处。

裘元深吸一口气，行也不行，就看今日了。

一步踏出，或红尘，或仙道。

……

上清峰，观星台。

昔日清净地，今朝熙攘所。

楼阁亭台前，早有数十人飞堕，内有相熟的，互相抱拳问候，性子孤僻的，择地闭目静修。遁光如星流，时时降落。

裘元来得不早不迟，见观星台前已经有不少修士，其中不乏吴骏、伊红缨等熟悉面孔，亦有相貌堂堂、形容清奇、一眼望去便知非凡人物的少年男女。

见裘元飞堕，吴骏等人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低声交谈几句，眼光不善的朝其看来。

裘元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随意择了一处亭子静坐。

片刻后，又有一道遁光飞临，内里有一长大道人，威严庄重，手持拂尘，一副得道高人模样。

他身边站立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容貌极其昳丽，眉目间尽是风流，手持一柄白玉扇，正笑意吟吟的扫视众人。

他二人降落后，当即有相熟道人迎了上来，哈哈笑道：“许久不见，黄师兄风采如故啊！”

黄玄机拱手回礼：“冯师弟也来了，莫非家中也有子侄，想要拜入天隐子师伯门下？”

那笑脸常开的道人，名唤冯默风，乃是昆仑仙宗十友之“三绝剑仙”楚璇玑的弟子。

楚璇玑为人洒脱，豪迈不羁，其剑术精湛，在昆仑诸位长老中足以排进前三，但其常放豪言，自称“诗比剑绝、酒比诗绝”，因而得了个“三绝剑仙”的雅号。

楚璇玑寄情山水，醉心诗酒，嫌弃昆仑门规森严，数十年前便已离开昆仑山门，遨游四极八荒，行踪飘忽不定，鹤影杳然。

冯默风是楚璇玑最宠爱的弟子，业已炼成丹婴，如今在门中担任黄龙殿主的司职。

昆仑十二殿主的司职，原本非长老不能担任。但楚璇玑不理俗世，他的职务只好交给弟子冯默风。

见黄玄机发问，冯默风哑然一笑，乐呵呵道：“小弟族中子侄全是些不争气的酒囊饭袋，腹内空空如也，哪能入得了天隐子师伯的法眼。小弟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观礼。毕竟天隐子师伯数百年未收过徒弟，今日之举，可谓我昆仑一大盛事，小弟岂有不来共襄之理？倒是师兄身旁这位少年，若小弟眼光不差，莫不是褚师叔族中后人，今日前来拜师的？”

黄玄机颌首：“梦龙师弟乃是师尊他老人家族内子侄，师尊见其有些修道根骨，便向将他送与天隐子师伯调教。”

冯默风奇道：“既然是褚氏族人，褚师叔为何不自己收归门下，反而交给天隐子师伯？”

黄玄机叹息一声，道：“师尊他老人家十年内便要度一次天劫，又如何收徒弟？碰巧天隐子师伯出关收徒，便嘱咐我将梦龙师弟带来，能不能成全看个人缘法。”

冯默风肃然起敬：“天劫难度，自古以来在雷劫中道消魂散的修士不知凡几，褚师叔竟有如此雄心壮志，真乃我辈修士楷模！”

黄玄机默然无语，自家人明白自家事。

“飞仙客”褚烟霞在仙宗十友中名声不显，既比不上师文殊、天隐子、天池上人、卫仙客四大元神真人，又不如施梦姑、甘素棠两位女真人名气在外。

但他心高气傲，心念自己修道年久，却仍岌岌无名，同辈修士中，有不少证道元神，偏自己囿于誓言，无法渡过天劫，心中郁气积累，已成执念，功力不进反退，眼看大限将至，不得以要强渡天劫。

在此之前，必先要将誓言履行，而后才能心无旁骛地准备渡劫。

因此，他对褚梦龙拜师一事非常上心。

“听说此次前来拜师的人中，有不少俊彦英杰，方才我粗粗一扫，便发现了好几个修道苗子，想来天隐子师伯也会很头疼，到底要挑哪个做徒弟。”冯默风哈哈笑道。

黄玄机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果不其然发现了几个好苗子。

他暗忖：“不知那位手持般若神僧信件的裘元又是哪位？若是宗师弟的谋划成功，贫道便要补偿其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