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痕十二宫的觉醒 第95章 深空幽灵

新纪元：狩猎时代，第九十三天。

“昆仑号”启航后的第三十三天。

73号锥形数据区域，第四维度前哨星域，“沉默之域”。

跃迁的余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虚空中泛起最后一圈无形的涟t。当“昆仑号”那庞大的身躯从扭曲的空间中缓缓浮现，彻底稳定下来的时候，一股比维度之瀑还要深沉、足以将任何生命气息都彻底冻结的绝对死寂，瞬间笼罩了整艘方舟。

主舰桥的舷窗之外，是一片令人不安的“虚无”。

这里没有瑰丽的星云，没有遥远的恒星，甚至连第四维度那标志性的暗紫色宇宙背景和链接万物的金色能量流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到令人发指仿佛能将光线都彻底吞噬的绝对黑暗。

“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关进了绝对隔音的密室中的人，连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都显得如此的突兀和刺耳。这种感官被剥夺的感觉，比任何看得见的危险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这里是‘沉默之域’。”陈默的声音通过“阿赖耶识”系统，平静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响起，驱散了那股悄然蔓延的恐慌。“第四维度的一处天然‘规则’枯竭区。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这里的时空结构极其稳定，稳定到近乎停滞。任何能量的传递和物质的活动都会受到极大的压制。对于习惯了活跃能量环境的第四维度文明而言，这里是比‘混沌回廊’还要可怕的生命禁区。”

“但对于我们而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里却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这是他们完成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长距离跃迁。在陈默那堪比神明般的“先知”视角的引导下，在周宇航和赵磊不眠不休的努力之下，“昆仑号”那经过了魔鬼般改造的混合引擎，终于以一种虽然极其不稳定、几乎要将半个船体都撕裂的惨烈方式，成功地将他们从维度之瀑的出口，传送到了这个距离“十二黄金星宫”航线中点的安全跳板。

“报告老板！”程宇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兴奋，“跃迁航道确认！实际落点与理论坐标误差不超过万分之一！引擎状态……虽然很糟糕，但至少没有爆炸！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整个主舰桥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之后的狂喜欢呼。这次成功的跃愈，其意义远不止是缩短了数年的航行时间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剂强心针，向所有“火种”成员证明了：他们所掌握的技术，他们那源自于第三维度的“野蛮”智慧，同样可以在这个更高维度的世界里创造奇迹！

然而，陈默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眉头微蹙，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亚当’。”他突然开口，“将远程深空探测器的灵敏度调整到最高，扫描我们航道后方三千光秒的空域。重点排查任何不正常的引力波动和‘熵’能量残留。”

“是，老板。”程宇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刻执行了命令。

数秒钟后，当“亚当”将扫描结果呈现在主屏幕上的时候，舰桥内那刚刚还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惊与一丝从脊背升起的彻骨寒意。

屏幕之上，在那片他们刚刚脱离的跃迁航道之上，一艘飞船的残骸正静静地漂浮着。那艘飞船的造型充满了达尔克斯人类联盟特有的简约与实用主义风格，舰体之上还残留着一个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依旧可以辨认出的，代表着“科研部”的蛇与齿轮的徽记。

它是一艘“火种”计划中失落的科研船！

但这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它的“死状”。

那艘船并没有爆炸，也没有被任何武器所击穿的痕迹。它就像一个被风干了数亿年的古老标本，舰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所有的物质结构都仿佛失去了最基本的“活力”，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最原始的粒子态“崩解”。

而在它的周围，“亚当”用红色的高亮标记出了数十个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能量异常点。那些异常点没有任何规律，就好像有人在这片虚空中随意地泼洒了一把看不见的墨汁。

“这是……”叶知秋看着那艘科研船的残骸，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规则性抹除！和我们之前在木星轨道上看到的那些星空族战舰的死法一模一样！但是……‘盖亚的安魂曲’的余波，不可能波及到这么远的地方！”

“不，这不是‘盖亚的安魂曲’。”陈默的声音低沉而又凝重，他指着那些红色的异常点，“这是‘熵’的阴影。”

他的话让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向下一沉。

“根据能量残留的衰变速度反向推演，”程宇的声音干涩地说道，“这场‘袭击’发生的时间，大概是在七十二小时之前。也就是说，在我们进行跃迁的时候，这艘科研船，很可能就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被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给……无声无息地抹去了。”

这个结论让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每一个人的心脏。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在黑暗的森林中赶路的旅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头看不见的史前巨兽刚刚才享用完它的上一顿美餐。

“必须立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凡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充满了军人特有的果决与杀意，“我请求率领第一突击小队，登船调查！”

“不行！太危险了！”单星璇立刻就提出了反对，“那艘船上很可能还残留着那种恐怖的‘熵’的能量！我们不能让你的人去冒这个险！”

“但是我们别无选择！”林凡反驳道，“我们必须知道我们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是‘熵之主’的本体已经追到了这里？还是有其他被‘熵’所污染的怪物在这片星域游荡？如果不搞清楚这一点，我们就像一群蒙着眼睛的瞎子，随时都可能一头撞进死亡的陷阱！”

就在众人为此争论不休的时候，陈默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林凡说得对，我们必须去调查。但是……”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去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单星璇和叶知秋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发出了最激烈的反对。

“陈默！你的精神识海才刚刚稳定下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能再承受任何形式的‘规则’层面的冲击！”叶知秋急切地说道，“那种‘熵’的能量，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我知道。”陈默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但正因为如此，才必须由我去。因为只有我，才真正地与‘熵’进行过正面的对抗。只有我，才能最直观地感受到那艘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他看了一眼那艘如同幽灵般死寂的科研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们是我们的同胞。作为联盟最后的指挥官，我有责任，去为他们收敛最后的遗骸。”

他的话让所有反对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他们知道，当陈默用这种语气说出“责任”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再能改变他的决定了。

半个小时后。

一艘小型的“天使”级多功能突击艇，如同离巢的雏鸟，缓缓地脱离了“昆仑号”那庞大的舰体，向着那艘静静漂浮在黑暗中的幽灵船驶去。

突击艇内，只有两个人。陈默和林凡。

陈默最终还是拗不过众人的坚持，同意了让林凡这个最强大的战士陪同他一起执行这次危险的任务。

“老板，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林凡看着舷窗外那艘越来越近的灰白色残骸，他那握着高斯步枪的手心，第一次渗出了一丝冷汗。他无惧于任何看得见的敌人，但这种来自于未知与规则层面的恐怖，却让他从心底升起一股本能的战栗。

“放心，我不会拿我们两个人的命开玩笑的。”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我已经让‘亚当’构建了一个微型的‘规则’稳定场，将我们和突击艇都包裹了起来。虽然它不一定能完全隔绝‘熵’的侵蚀，但至少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预警。一旦稳定场出现崩溃的迹象，我们就立刻撤退。”

突击艇缓缓地靠近了那艘科研船。直到离得近了，他们才真正看清了这艘船的惨状。它的舰体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白色“尘埃”，那并非真正的尘埃，而是舰体本身在规则层面崩解后所产生的粒子。林凡用机械臂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船体，那看似坚固的合金装甲，竟然如同被风化了千年的沙雕一般，无声地塌陷下去了一大块。

“我的天……”林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最终在一个因为内部压力失衡而爆开的观察窗找到了一个入口，将突击艇小心翼翼地停靠了进去。

穿上厚重的外勤殖装，两人通过气密舱门，正式踏入了这艘死亡的幽灵船。

船的内部和它的外表一样，死寂得可怕。应急灯早已熄灭，只有他们殖装头盔上的战术射灯，在黑暗中投下两道苍白而又孤独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类似于金属锈蚀与臭氧混合的奇特气味。所有的设备都已经停止了运转，控制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已经在这里漂浮了数个世纪之久。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向着舰桥的方向谨慎地前进。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战斗的痕迹，没有弹孔，没有爆炸，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这里干净得就像一个刚刚被打扫过的博物馆，一个专门用来展览“死亡”的博物馆。

“这里……有人。”林凡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

陈默顺着他的灯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在前方不远处的通道拐角，一个穿着白色科研制服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一只手还保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喂！你是谁？！”林凡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高斯步枪，厉声喝道。

那个人影没有任何反应。

陈默对着林凡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缓缓地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个人的肩膀。

下一秒，让林凡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人影，在陈默的手指接触到他的瞬间，就如同一个被轻轻触碰了的沙雕一样，无声地、从头到脚地、彻底地……崩溃了。他化作了一捧细腻的灰白色粉末，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缓缓地飘散在了这死寂的黑暗之中，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能留下。

“这……这……”林凡被眼前这超出了他所有认知范围的恐怖景象给彻底惊呆了，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默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了然的悲哀。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道，“……他们不是被杀死的。他们是被‘存在’本身给抹去了。”

他蹲下身，伸出戴着殖装手套的手指，在那捧灰白色的粉末中轻轻地捻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并非任何物质的粉末，而是一种更加纯粹的，失去了所有“信息”与“规则”支撑的“存在”的残渣。

“他们是在瞬间就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规则’。”陈默站起身，声音低沉地解释道，“想象一下，构成我们身体的每一个原子，维系我们生命活动的每一个化学反应，甚至是承载我们思想的每一个神经元脉冲，其背后都有一套看不见的‘规则’在支撑着。而攻击他们的那个‘东西’，直接绕过了所有的物理防御，从最底层的‘规则’层面，将支撑他们存在的这套‘程序’给……强行删除了。”

“所以，他们才会以这种方式‘风化’掉。因为他们已经不再被这个宇宙的物理法则所‘承认’了。”

陈默的解释让林凡感到了一股从灵魂深处升起的寒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战争范畴了。这根本就是神明之间才能进行的，对于“存在”本身的生杀予夺！

他们继续向着舰桥前进。一路上，他们又看到了更多以各种姿态“凝固”在时间之中的船员。有的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仿佛还在专心致志地分析着数据；有的正端着一杯咖啡，似乎正准备和同伴聊些什么；有的则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像只是陷入了沉睡。

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痛苦与恐惧的表情，就好像他们直到自己被彻底抹去存在的前一刹那，都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降临。

这种无声无息，无法抵抗的绝对死亡，比任何血腥的屠杀都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最终，他们抵达了舰桥。

舰桥的情况和外面一样，死寂而又充满了诡异的“秩序感”。七八个穿着高级军官制服的船员，依旧保持着他们生前最后一刻的姿势，凝固在各自的岗位之上。

陈默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端坐在舰长席上的身影之上。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丝属于老派学者的儒雅与坚毅的男人。他的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个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能量，暗淡无光的个人数据终端。

陈默认识他。

他是罗兰·贝尔，达尔克斯人类联盟科学院的副院长，也是“火种”计划中，负责带领一支科研舰队前往A17号避难所的最高指挥官。一个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人类文明科技进步的伟大科学家。

陈默缓缓地走上前，对着这位值得尊敬的前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罗兰院长那已经开始“风化”的手中，取过了那个个人数据终端。

“希望能在这里面，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吧。”他轻声地说道。

然而，就在他准备带着这个唯一可能还保留着线索的数据终端离开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却被主控台上一处微不足道的异常给吸引了。

在那布满了灰尘的主控台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似乎是用指甲在灰尘上仓促之间刻画出来的……符号。

那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中间画着一个叉。

看到这个符号，陈默的瞳孔在一瞬间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因为这个符号，他认识！那不是达尔克斯人类联盟的任何通用符号，也不是任何已知宇宙文明的文字！那是……那是地球上，孩童们玩“井字棋”时所用的最简单的符号！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来自于他那个第二故乡的，最诡异的……印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艘属于达尔克斯人类联盟的科研船上，会出现一个地球的符号？！难道……这艘船上，除了联盟的科学家之外，还有……地球人？！

一个疯狂而又荒谬的念头，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陈默的脑海！

“林凡！”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声音咆哮道，“立刻！马上！带着这个数据终端返回‘昆仑号’！让程宇用最高权限破解它！快！”

“老板！那你呢？！”林凡被陈默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给吓了一跳。

“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陈默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诡异的符号，他的大脑在这一刻疯狂地运转了起来，“我怀疑……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扫描仪，开始在这死寂的舰桥之上疯狂地搜索着任何可能被遗漏的线索。

而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舰长席的背后，那一排用来存放紧急求生设备与航行日志的金属柜之上。其中一个柜子，与其他所有都布满了灰尘的柜子不同，它的表面，有着一道极其轻微的，似乎是被人用袖子匆忙之间擦拭过的……干净的痕迹！

陈默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他冲上前，一把拉开了那个柜子！

柜子里面，空空如也。本该存放在这里的紧急航行日志记录仪——也就是俗称的“黑匣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有人……在‘熵’的袭击之后，来过这里！”陈默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地轰鸣了起来，“有一个幸存者！他拿走了黑匣子，并且留下了那个符号！”

一个幸存者？

在这足以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抹去的规则天灾之中，竟然会有一个幸存者？！

这怎么可能？！

除非……

除非那个幸存者本身，就拥有着某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免疫“熵”的侵蚀的特殊体质！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某种更加高级的，“规则”的载体！

一个名字，一个陈默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但此刻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恐怖可能性，如同来自深渊的魔鬼，缓缓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盘古……”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而就在这时，他那链接着“亚当”的精神网络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到近乎撕裂的警报！

“老板！快回来！我们有天大的麻烦了！”程宇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我们……我们破解了那个数据终端的浅层日志！罗兰院长他们在被袭击的前一刻，他们……他们侦测到了一个……一个从太阳系方向传过来的，微弱的……求救信号！”

“而那个信号的源头……是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