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从圆珠笔上滑下来,笔身落回裤兜,贴着那截胶卷底片。地窖里的灯泡还在微微晃,光斑在工具包拉链上跳了一下。赵天虎靠在墙边,盯着那台被拆开的录音机,像是还在等它发出点什么声响。
“接下来咋办?”他问。
“等。”陈默把工具包搁工作台上,拉开拉链,取了块布慢条斯理擦手,“他们还会来。这种东西,不会只试一回。”
赵天虎撇撇嘴,“你就这么笃定?”
“不是笃定。”陈默抬眼,“是他们没别的路。节点没铺完,信道还不稳,他们只能继续往里送设备。而你,是他们眼下唯一的通道。”
赵天虎哼了一声,没接话,肩膀却松了下来。
正说着,地窖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不轻不重。赵天虎回头瞥了一眼,掀开帘子走出去。陈默没动,只听见外头对话声压得低,断断续续飘进来几句。
“……公安的人。”
“……修东西?”
没过多久,赵天虎回来了,身后跟了个穿深蓝制服的男人,戴鸭舌帽,手里捧着一个铁皮箱子,四角包着橡胶,白纸条上赫然四个大字:“严禁拆卸”。
“陈默?”公安干事打量他一眼,语气客气却带着试探,“听说你懂这些洋玩意儿?”
陈默点点头,没多问。
“东德产的测谎仪,押送时候摔了一下,开不了机。上级让看看能不能修,修不好返厂。”公安干事把箱子放在桌上,“但有规矩——核心部件不能拆,出了事我们担不起。”
陈默“嗯”了一声,打开箱子。里头是台灰绿色的仪器,面板几个旋钮,配一块小屏幕,底下印着“ER-7”。他伸手摸了摸电源口,又轻轻晃了晃机身,听见里面传来极轻的“咔哒”一声——不像摔出来的动静。
“这声不对。”他说。
公安干事皱眉,“啥意思?”
“要是摔的,外壳或屏先遭殃。”陈默指着接口处一圈细纹,“这儿有新焊痕,说明主板被动过。还有……”他轻轻掀开侧面盖板,露出一截线路,“这儿的屏蔽层被人剪了又接上,手艺不行。”
公安干事脸色变了,“你是说……有人故意搞破坏?”
“不好说。”陈默合上盖板,“但东西确实被动了。想查明白,得打开主控芯片。”
“那不行!”公安干事立刻摇头,“明令禁止拆芯,出了事我没法交代。”
陈默没争,只回:“那我只能做表面检查。要是里头的问题,我没办法。”
公安干事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那你先看,别拆就行。”
等他转身去门口抽烟,赵天虎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真能修?”
“得看了才知道。”陈默盯着那行型号,脑子突然一沉,像有股气流撞进太阳穴。
画面一闪——
一间会议室,墙上挂着国徽。谈判桌对面坐几个外国人,西装笔挺,面无表情。投影上显示一排数据,标价栏写着“单价:300%溢价”。
“没备用芯片,你们的设备就是废铁。”对方代表合上文件夹,语气很平,“这是技术授权问题。”
画面断了。
陈默眨眨眼,呼吸缓过来。
“咋了?”赵天虎瞧他脸色不对。
“想起点事。”陈默低声说,“八三年,咱进口这批测谎仪,花了三倍价钱。理由是——核心芯片不配套,德方不给备用。”
赵天虎瞪大眼,“所以他们卡咱们脖子?”
“不止。”陈默盯着仪器,“他们知道我们没替代,才敢漫天要价。而现在……这机器里的芯片,编号被人磨了。”
他取出细针,在仪器底部螺丝盖上一挑。卡扣弹开,露出内层螺丝。他换上微型扳手,一圈圈拧开,动作轻得像剥鸡蛋。
盖板掀开,主板露出来。正中一块黑色芯片焊在座上,表面本该有编号的地方,只剩一圈模糊划痕。
陈默用酒精棉轻轻擦,几个数字渐渐显出来:U321-7。
他呼吸一滞。
就是它。
前世档案里写的,东德对华技术封锁的关键元件。全国就进了十二台ER-7,每台配一枚专用芯片,坏了整机就废。德方明说:不给技术文档,不开放生产,不让第三方修。
说白了一—你买得起,但修不起。
“这玩意儿真这么金贵?”赵天虎看他表情凝重,也紧张起来。
“金贵的不是它。”陈默轻声说,“是咱们造不出能替代的东西。”
赵天虎不吭声了。
陈默没再多说,从工具包暗格里摸出一块国产三极管,型号2SC945。这本来是他攒着修收音机信号放大用的。
比了比尺寸,引脚长了点,角度也不对。
“你真要用这?”赵天虎瞪眼,“这哪配得上啊。”
“配不配,试过才晓得。”陈默拿出打磨刀,一点点修引脚。金属屑落在桌上,像细盐似的。
赵天虎看他专注的模样,忽然问:“要是被发现咋整?公安那边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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