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思各异,刘骏抬起头,目光坦然迎上御座上少年天子惊惶又好奇的目光。
献帝看着他年轻却沉稳的面容,微微点了点头。
“……宗亲刘备,亦有功勋,擢左将军,封关内侯。”王允顿了顿,念出这个封号时,显得有些干涩。
若不是顶着个宗亲名号,只怕……唉。
刘备沉默地出列,行礼谢恩,脸上看不出喜怒。
随后,关羽、张飞、赵云等皆有封赏,或加官,或赐爵。王允本人则录尚书事,总揽朝政。
封赏完毕,殿内气氛并未轻松多少。
吕布按剑立于御座旁,目光睥睨。
曹操垂手而立,细目微阖。
刘备沉默如石。
王允站在丹墀之下,老态龙钟,却强撑着威仪。
献帝看着下方这些手握重兵、心思各异的“功臣”,小小的身子在宽大的龙袍里缩了缩,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发出微弱的声音:
“诸……诸卿……辛苦了……退……退朝吧。”
一场表面光鲜、内里暗流汹涌的朝会,草草结束。
封赏毕,一场表面光鲜的庆功宴在另一处稍显完好的宫殿举行。
丝竹之声响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正客套吹捧,突然一名羽林卫神色仓皇地冲入殿中,跪地急报:“董卓尸身暴于市曹,竟有一人伏尸痛哭,已被拿下。”
满殿哗然。
王允站起,脸色因愤怒而涨红:“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哭此国贼!带上来。”
很快,一个头发花白、身着儒袍的老者被两名甲士粗暴地推搡进来。
他面容憔悴,满面泪痕,正是当世大儒、侍中蔡邕。
“蔡伯喈?”
王允看清来人,更是怒不可遏,戟指厉喝,
“董卓祸国,人神共愤。天下人皆欲食其肉寝其皮。你身为汉臣,饱读诗书,竟敢伏尸痛哭?汝是何居心?莫非是其同党余孽!”
蔡邕被推倒在地,老泪纵横,以头抢地:
“王公明鉴。邕非哭董卓之为人。实乃感其……感其一时知遇之恩。邕自知罪孽深重,请王公……赐邕一死,以全邕名节。”
殿中顿时议论纷纷。
不少官员面露不忍,蔡邕名满天下,才华横溢,董卓曾强征其为官,此事人尽皆知。
“王公息怒。”
太尉马日磾等几位老臣连忙出列求情,
“蔡侍中乃天下文宗,董卓强征,非其本愿。今虽行差踏错,然哭尸之举,乃念旧情,非为附逆。况修撰汉史,非蔡侍中不可。望司徒公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荒谬!”王允正在兴头上,又因郿坞分赃之事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怒火全数倾泻到蔡邕头上,
“董卓乃国贼!哭国贼者,即为国贼!
昔汉武帝不杀司马迁,致使谤书流于后世。今日岂可重蹈覆辙?
此等无父无君、不辨忠奸之人,留之何用?当立斩于市,以儆效尤!”
“王公……”几位老臣还要再劝。
“够了!”王允断然挥手,杀意已决。
殿内一片死寂,蔡邕面如死灰,闭目待死。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呵,”刘骏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王允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又掠过地上闭目等死的蔡邕,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董卓权倾朝野、屠戮公卿如屠猪狗之时,满殿衮衮诸公,噤若寒蝉,俯首帖耳者比比皆是。若以此论国贼,岂不是满殿皆是?
如今董卓已成一具腐尸,反揪着一个感念旧主、迂腐不堪的老书生喊打喊杀,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字字诛心,句句打脸。
满殿文武,包括刚才为蔡邕求情的几人,脸上都火辣辣的,不少人羞愧地低下头。
是啊,若哭国贼就是国贼。那之前赔笑者,曲意奉承者,岂不全是乱党?
众大臣无不心中凛然,打死不能让王允以此定罪,否则日后他岂不是想清算谁就能清算谁?
一时之间,求情者众。
王允更是被这番话噎得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虽被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刘骏戳破了他内心最不堪的怯懦和此刻的色厉内荏。
‘老夫嫁女给你,你拆我台?’本就因分赃之事对刘骏不满的王允,此刻对他的不喜已经写在了脸上。
刘骏无所谓,他就是故意的。
不闹翻,日后总不能让他留在长安陪着王允一起死吧。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适时站了起来,对着王允拱拱手:
“王公,操与蔡侍中,昔日亦有些许旧谊。蔡侍中哭尸,诚为不当,然其情可悯,其才可惜。
董卓伏诛,天下初定,正当广施仁德,收拢士人之心。若因一迂儒哭尸便行诛戮,恐寒天下士林之心,反令宵小借机诋毁朝廷。
不若削其官职,逐出长安,令其闭门思过。如此,既彰朝廷法度,亦显陛下仁德。”
他这番话,既给了王允台阶下,又占据了道德高地,更点出了关键——他曹操有兵马在此,王允想独断专行,得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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