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既给了刘备一个台阶下,又死死扣住“安军心、定大局”的核心,彻底堵死了刘备“还富于民”的路子。同时点出“肘腋之祸”的威胁,让王允等人也心生寒意。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备身上。
刘备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孤立地站在那里,看着对面咄咄逼人的曹操和吕布,看着默然不语的王允,看着出言“附和”的刘骏,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几人说得冠冕堂皇,但所谓的劳军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人看不出来?
犒劳大军理所应当,但如何能让他们私相授予?这置天子于何地?
刘备几次想不顾一切撕破脸皮,怒斥众人心思。然而,他感觉到身后二弟、三弟那灼热而愤怒的目光时,顿时如芒在背。
他自己怒,尚且能自制,若是他们怒,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看着刘备变幻的脸色,细长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吕布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冷笑。
终于,刘备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一甩袍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哼。
“好,好一个‘安军心、定大局’!好一个‘肘腋之祸’!”
他心灰意冷,“诸公……好自为之。备,告辞!”
言罢,他再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朝厅外走去。
“大哥!”关羽低喝一声,丹凤眼中寒光凛冽。
他的目光扫过曹操、吕布、最终定格在刘骏脸上。随即,抱刀拱拱手,毫不犹豫,紧随刘备而去。
“呸!一群腌臜泼才。”张飞对着厅内众人狠狠啐了一口,环眼怒瞪,尤其是狠狠剜了刘骏一眼,然后才拖着丈八蛇矛,气冲冲地追了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坞堡的通道里。
议事厅内。
王允颓然瘫坐在席上,老脸灰败,仿佛瞬间又老了十岁。
吕布重重哼了一声,坐回主位,脸上是胜利者的倨傲和对刘备“不识时务”的鄙夷。
曹操缓缓坐下,端起案几上一杯早已冰凉的浊酒,轻轻抿了一口,细长的眼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
刘骏站在原地,看着刘备三人离去的方向,心头五味杂陈。
刘玄德,这乱世容不下天真!活下去不断变强,才有资格谈理想。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抛开,目光转向那扇通往金山银海的铁门。
属于他的那份“安身立命”之资,终于要到手了。而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郿坞的财富分割,在一种诡异而高效的气氛中进行。
曹操带来的兵马迅速接管了库房清点。
成箱的金银、成堆的铜钱、整库的锦缎粮秣被飞快地分门别类,贴上封条。
吕布派出的亲信校尉与曹操麾下的主簿夏侯惇、曹洪等人寸步不让地核对数目,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冰冷气息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低声却激烈的争执。
最终,一份清单呈到众人面前。
吕布如愿分得最丰厚的一份:黄金两百车,白银五百车,铜钱如山,粮秣军械足以支撑并州军数年用度。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倨傲,猩红战袍下的胸膛挺起了几分。
曹操所得次之,但同样惊人。充足的犒赏和军资补充,足以支撑他下一步的图谋。他神色平静,细长的眼睛扫过清单,微微颔首。
王允象征性地分润了一些财物,用以安抚他麾下那些惊魂未定的朝臣。他枯瘦的手指捏着清单,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刘骏作为讨逆首功之一,又得众人“赏识”,竟也分得黄金五千两、白银八千两、锦缎五百匹、良马二百匹、其他财物若干。
这份赏赐,对于一个不久前还是无名军侯的人来说,已是泼天富贵。
刘骏接过清单时,手心微微出汗。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跳,面色沉静地躬身谢过吕布、王允和曹操。
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吕布眼神轻蔑,王允眼神复杂难明,曹操的目光则深沉如渊,仿佛在掂量一块璞玉。
至于刘备那份?无人提起。
厅内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冷漠。
刘骏心头掠过微澜,旋即被更强烈的现实感压了下去。
乱世之中,站队本身就是一种选择,代价早已注定。
大乱初定,汉帝归位。
长安,新“未央宫”。
献帝刘协坐在冰冷的御座上,小脸苍白,身体微微发抖。殿内残留的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每一次宫门的开启声都让他惊惧地一颤。
殿内肃立着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功臣们。
王允手持一份早已拟好的诏书,声音刻意拔高,宣读着对诛灭国贼董卓有功之臣的封赏:
“……中郎将吕布,诛杀首恶,勇冠三军,擢奋威将军,假节钺,晋封温侯,领司隶校尉,总掌长安防务。”
吕布上前一步,甲叶铿锵,抱拳行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桀骜:“臣吕布,谢陛下隆恩。必当肝脑涂地,拱卫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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