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鹿鼎记：理科生韦小宝 第175章 教众的茫然

宏大的宇宙图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广场，在每一位神龙教众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旋转的墨迹，那标注着陌生星体的丝绸图谱，还有韦小葆描述的、地球在无垠星海中连尘埃都算不上的残酷事实，彻底颠覆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认知世界。

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数息。

随后，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声开始在场中弥漫。那不是言语，而是无数人内心剧烈震荡、三观崩塌时无意识发出的呻吟。

一个脸上带着海风刻痕、明显是老渔民出身的中年教众，仰头望着那银河示意图，又低头看看自己长满老茧、曾无数次与风浪搏斗的双手，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俺……俺们住的这地……是个球？还在天上……飞？绕着太阳转？那……那俺们为啥掉不下去？海里的水为啥没洒光？” 他试图理解，但固有的常识与这全新的知识发生了剧烈的冲突，让他脑子一片混乱。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教众，原本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对洪安通的狂热，此刻却只剩下茫然：“教主……教主不是说，他是龙神转世，这岛是龙神赐福之地，是世界的中心吗？可……可那张图上，连咱们这岛都找不到……太阳系……银河……那得有多大？教主他……他真的能管得了那么大的地方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疯狂汲取着理性灌溉的养分，茁壮成长。

一个负责文书、识得几个字的小头目，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比别人更能理解韦小葆话语中蕴含的那种严酷的逻辑性。“概率……细胞寿命……水汽循环……热力环流……星辰轨道……”他反复咀嚼着这些陌生的词汇，越是思考，越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是因为洪安通的武力，而是因为发现自己过去几十年坚信不疑的东西，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我们算什么？”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开始在他心中滋生。

骚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从底层教众开始，迅速向中层头目蔓延。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地圆说……好像前朝就有西洋传教士提过……”

“潮汐真是月亮拉的？仔细想想，好像涨潮退潮是跟月亮时辰有关……”

“我就说嘛，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你看教主他……”

“闭嘴！不想活了？！”

最后那句呵斥显得色厉内荏。恐惧依旧存在，但对象已经开始悄然转变。从对洪安通神通和“豹胎易筋丸”的恐惧，逐渐掺杂进了对未知宇宙的敬畏，以及对自身渺小的认知所带来的战栗。

白龙使无根道人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精于算计，善于审时度势。韦小葆展现出的“道理”，虽然匪夷所思，但环环相扣，自成体系，尤其是那数学计算和直观的演示，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反观洪安通，除了暴怒和空洞的威胁，还能拿出什么来反驳？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青龙使许雪亭，发现这位素来莽直的同伴，此刻也是眉头紧锁，盯着那星空图，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显然内心也极不平静。

苏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五味杂陈。有看到禁锢被打破的快意，也有对这些人茫然无措的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她看着韦小葆的背影，仿佛看到他一挥手，便为她，也为这些迷茫的灵魂，推开了一扇通往真实世界的大门。门后的风景或许令人感到自身渺小，但却无比壮丽、真实，充满了可以探索的规律，而不是虚无缥缈、全凭个人喜恶的“神意”。

“不——！！！！”

一声凄厉、疯狂、蕴含着无尽怨毒与绝望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嚎叫，猛然炸响，强行打断了广场上越来越大的骚动和茫然！

是洪安通！

他披头散发，嘴角还残留着方才气急攻心喷出的血迹，原本青灰色的脸此刻涨成了诡异的紫红色。他双目赤红如血，死死地瞪着韦小葆，那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火焰，将对方烧成灰烬！

他辛辛苦苦经营数十年，用武力、用毒药、用神秘主义构建起来的神权帝国，他视若性命、不容丝毫亵渎的权威和信仰根基，就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歪理邪说”，摧枯拉朽般摧毁得干干净净！

他看到了教众眼中的茫然、怀疑，甚至……怜悯？他感受到了白龙使、青龙使等人那微妙的态度变化！他感觉到了苏荃那女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对韦小葆的信服和……对那种“道理”的向往！

众叛亲离！道基尽毁！

这种从精神到权力层面的全面溃败，比在他身上砍一千刀、一万刀还要让他痛苦和疯狂！

“妖孽！你是祸乱世间的妖孽！！”洪安通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癫狂，“本座不管你有什么妖法！不管你说什么狗屁道理！今天，本座就要用你的血，来洗刷你对神教的亵渎！要用你的命，来重铸本座的威严！！”

他周身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暴涨，阴寒的内力如同失控的潮水般汹涌而出，将他脚下的石阶都冻裂出蛛网般的痕迹！黑袍无风自动，鼓荡如帆，那强大的压迫感甚至让靠近他的一些教众呼吸困难，连连后退。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杀！用最原始、最暴力、最残酷的方式，将眼前这个毁了他一切的“异数”，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教众们的茫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和疯狂暂时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最惨烈冲突的本能恐惧。真理之辩似乎已经结束，接下来，将是毫无花巧的、血与火的最终清算。

韦小葆看着状若疯魔的洪安通，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愈发锐利。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多隆和队员们低声道：

“准备。他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