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鹿鼎记：理科生韦小宝 第134章 逻辑悖论之问

苏荃的亲自质询，如同暴风雨前的雷鸣，虽未立刻降下雷霆之怒，却将一种无形的、更巨大的压力笼罩在韦小葆一行人头上。他们被变相软禁的院落，守卫增加了数倍，且换成了更为精锐、神色更冷漠的五龙使直属亲卫。每日的饮食供应依旧，但那种被时刻监视、命运悬于他人一念之间的窒息感，挥之不去。

张玉麟等人忧心忡忡，多次暗中商议，是否该强行突围，哪怕玉石俱焚。韦小葆却依旧沉静，他每日里不是翻阅带来的几本杂书（内夹私货，实为一些基础科学笔记），便是在院中观察风云变幻，记录海鸟迁徙，仿佛真是来此度假的富家公子。他知道，苏荃乃至她背后的洪安通，此刻必然在激烈地争论如何处置他。杀，恐失人心（尤其是那些已心生疑虑的教众），且可能错过他声称的“大生意”；不杀，则如鲠在喉，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神龙教权威的持续挑战。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能真正触及核心、动摇其根基的契机。

这个机会，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悄然来临。

又是一个薄雾笼罩的午后，苏荃再次孤身一人来到了院落。她屏退了左右，只身走入，与韦小葆隔着院中石桌相对而坐。今日的她，未着隆重宫装，只一袭素雅常服，少了几分逼人的威仪，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沉。她目光复杂地看向韦小葆，没有立刻开口。

韦小葆为她斟上一杯清茶（用的是他们自带的茶叶），神态自若，仿佛招待一位寻常访客。

“韦老板，”苏荃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这几日，想必你也思虑良多。我今日前来，并非以教主夫人之尊，只想以一个……探究者的身份，问你几句实话。”

韦小葆微微颔首：“夫人请问，韦某知无不言。”他心知，真正的交锋，此刻才开始。

苏荃凝视着他：“你究竟是谁？来神龙岛，真正目的为何？莫再用行商之言搪塞。你破油锅，解磷火，言辞犀利，思维缜密，绝非常人。你背后，是朝廷？是哪个江湖门派？还是……另有所图？”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目光锐利，试图穿透韦小葆所有的伪装。

韦小葆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沉吟片刻，忽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深邃：“夫人慧眼。在下确实并非寻常商贾。但我背后并无朝廷，亦无门派。”

“哦？”苏荃挑眉，显然不信。

“在下所学，源自对天地万物之理的探究，可称之为‘格物学’。”韦小葆缓缓道，“此学不问鬼神，只究其然与其所以然。油锅沸点，磷火自燃，不过是此学中浅显之理。我来此岛，最初确为生意，但见岛上诸多‘神迹’，皆可由此学解释，故而心生好奇，欲探究其本源。”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苏荃：“夫人代洪教主执掌教务，精明强干，韦某佩服。只是，韦某有一疑惑，积存心中已久，不知夫人可否为在下解惑？”

他将问题巧妙地抛了回去，并且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根本的方向。

苏荃凤目微眯，带着警惕：“你想问什么？”

韦小葆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请问夫人，洪教主法力无边，自称全知全能。那么……他能否创造出一块石头，一块连他自己，也无法举起的石头？”

问题问出，院落中霎时一片寂静。

风似乎都停滞了，只有远处隐约的海浪声传来。

苏荃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她聪慧绝顶，几乎在韦小葆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背后蕴含的恐怖陷阱！

这是一个古老而经典的有关“全能”的逻辑悖论！

如果洪安通能创造出这样一块石头，那么他就有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这就证明他并非“全能”（因为有他做不到的事）。

如果洪安通不能创造出这样一块石头，那么他同样并非“全能”（因为有他创造不出来的东西）。

无论回答“能”还是“不能”，都将陷入逻辑的死循环，无可避免地推导出“洪安通并非全能”这个结论！

苏荃的呼吸微微一滞。她自幼被洪安通收养，传授武功、“法术”，被灌输洪安通乃是神龙降世、全知全能的观念。这信念支撑着她管理神龙教，应对内外敌人，几乎已成为她思维的基石。她从未，也从未敢，从逻辑的根本上去质疑这个前提。

此刻，韦小葆轻描淡写的一个问题，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这块基石的裂缝之中。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回答都是徒劳，都会导向那个她不敢面对、也不能面对的结论。

她无法回答。

看着她眼中闪过的震惊、挣扎、以及一丝极力掩饰的茫然，韦小葆知道，他成功了。他并没有直接攻击神龙教的任何具体教义或“神迹”，而是用一个纯粹的逻辑问题，撼动了其最核心、最不容置疑的“神性”根基。

“看来，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以回答。”韦小葆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理解的意味，“夫人不必为难。或许，这世间本就不存在真正的‘全知全能’。所谓的‘神迹’，不过是掌握了某些常人未知的自然规律罢了。洪教主或许是一位掌握了极多此类规律的……博学之人。但将其推上‘全能’的神坛，本身或许就是一个……逻辑上无法成立的命题。”

苏荃猛地抬起头，看向韦小葆，眼神极其复杂。有被冒犯的怒意，有信念受冲击的震动，有对眼前之人深不可测的忌惮，更有一种……被困在认知牢笼中许久，突然看到一丝缝隙外光芒的悸动。

她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韦小葆，仿佛要将他看穿。

韦小葆坦然回望，平静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逻辑悖论之问”，如同一声无声的惊雷，在苏荃的心海深处炸响。科学的理性，第一次越过具体现象的辩驳，直接叩问神权立基的逻辑本身。怀疑的种子，已不再是种子，而是开始顶开坚硬石板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