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鹿鼎记：理科生韦小宝 第133章 苏荃的登场

磷火之谜被韦小葆以如此清晰直白的方式当众（至少是当着一部分教众和苏荃的面）解开，其影响远比油锅取物被破更为深远。油锅尚可狡辩为“仙家手段非凡人可度”，但磷火这种直接与死亡、坟冢、鬼魅相关联的恐怖意象，一旦被还原为可以提取、可以控制、甚至可以轻易扑灭的“磷物质”，其赖以制造恐惧的神秘光环便瞬间消散大半。

接下来的两日，韦小葆敏锐地察觉到，院落外监视的教众眼神发生了变化。少了些之前的冷漠与敌意，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好奇、困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们依旧严格执行着封锁命令，但当韦小葆在院中活动，或是就某些自然现象（如海风成因、潮汐规律）与张玉麟等人进行探讨时，那些守卫往往会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岛上弥漫的那种绝对服从、盲目狂热的氛围，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小的裂痕。这裂痕源自于认知的动摇，而韦小葆，正是那个投下石子的人。

这种变化，神龙教高层不可能察觉不到。

第三日午后，阳光勉强穿透岛上常有的薄雾，带来些许暖意。院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的阵仗远比前两次要大。八名身着不同颜色服饰、气息精悍的五龙使亲传弟子率先而入，分列两侧，神色肃杀。随后，四名捧着香炉、拂尘等仪仗的侍女款款步入，最后，苏荃才缓步现身。

她今日换了一身更为庄重华丽的宫装，颜色深紫，以金线绣着繁复的龙纹，头戴珠冠，面容冷艳，目光如秋水寒潭，深邃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她不再是那日清晨带着探究意味悄然出现的女子，而是代表神龙教至高权威的教主夫人。

整个院落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空气都仿佛沉重了几分。张玉麟等人立刻绷紧了神经，手悄然按上了暗藏的兵刃。

苏荃径直走到院落中央，目光如冷电，直射站在房檐下的韦小葆。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用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缓缓扫过韦小葆和他身后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他们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良久，她才朱唇轻启，声音清越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韦老板，或者……我该称呼你别的什么？”她语气中的质疑毫不掩饰，“你登岛以来，先是妄言质疑‘油锅净手’之无上神通，搅乱聚贤坪法会；昨夜又施展诡计，破我圣教‘幽冥引路’之玄妙，更以妖言惑乱教众之心。你，究竟是何人？受何人指使？屡屡与我神龙圣教为敌，破坏洪教主法度，意欲何为？！”

这一连串的质问，携带着教主夫人的威势与连日来积压的怒意，如同排山倒海般向韦小葆压来。那八名五龙使弟子同时上前一步，手按剑柄，杀气腾腾，大有一言不合便立刻动手拿人之势。

若是一般人，在这等阵仗与气势下，只怕早已心惊胆战，语无伦次。

然而，韦小葆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并无线头的衣袍下摆，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略带歉意的、标准的商人式微笑。他上前一步，对着苏荃拱了拱手，语气不卑不亢：

“苏夫人言重了，韦某实在惶恐。”他先放低了姿态，随即话锋一转，“在下只是一介北地行商，慕名而来，欲与贵教做些生意，绝无与圣教为敌之意。至于夫人所言‘破坏法度’、‘妖言惑众’……韦某更是万万不敢当。”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对上苏荃冰冷的视线：“那日聚贤坪，在下只是出于商贾本能，对那锅中油脂气味心生好奇，多问了一句，并依据平生所见，略作验证而已。若因此冒犯了贵教法师，实非本意。至于昨夜那所谓‘幽冥引路’的蓝火……”

他顿了顿，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无奈与诚恳：“在下祖上也曾行医，略通些金石矿物之性。认出那不过是磷火自燃，并知晓其畏碱怕水之弱点，乃是常识。见其飘近居所，恐其引燃物品，这才用随身携带的石灰水尝试扑灭，侥幸成功。此举纯属自保，绝无挑衅之心啊！”

他这番说辞，将自己的行为完全包裹在“商人好奇”、“行医常识”和“无奈自保”的外衣下，合情合理，让人难以直接指责其心怀叵测。尤其强调“常识”二字，更是无形中将神龙教赖以立威的“神迹”贬低为了连普通行医之人都知晓的寻常现象。

苏荃凤目之中寒光闪烁，韦小葆的滴水不漏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当然不信对方只是一介普通商人，但其言辞恳切，逻辑自洽，一时竟找不到破绽强行发难。

“好一个‘常识’！”苏荃冷笑一声，语气中的寒意更甚，“依你之言，我圣教诸多玄妙神通，在你眼中，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常识’了？”

韦小葆连忙摆手，笑容依旧：“不敢不敢。夫人误会了。天地之大，无奇不有，韦某所知不过沧海一粟。贵教能驾驭此等‘常识’为己所用，化寻常为神奇，正是洪教主与夫人智慧通玄之处，韦某佩服还来不及，岂敢轻视？”

他这话明褒暗贬，表面上称赞神龙教善于利用自然现象，实则再次坐实了那些“神通”本质上是“寻常”之物。他将球又巧妙地踢了回去，将问题的焦点从“你是否故意破坏”转移到了“你们的神通到底是什么”。

苏荃盯着韦小葆那看似诚恳无害的脸，心中那股被理性逻辑隐隐撼动的不安感再次浮现。她知道，继续在具体“神迹”上纠缠，己方并不占优，反而会越描越黑。眼前这人，言辞犀利，思维缜密，绝非常人。用强恐非上策，至少，在摸清其真正底细和目的之前。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的冰霜稍霁，但威严依旧：“韦老板倒是生得一张巧嘴。也罢，既然你声称只为行商，那便说说，你欲与我圣教，做何生意？若真是诚心而来，圣教自不会亏待客人。若存心不良……”

她话语未尽，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韦小葆心中暗笑，知道第一轮正面交锋，自己算是稳住了阵脚。他面上不动声色，再次拱手：“多谢夫人明鉴。韦某带来的货物清单与合作意向，早已备好，只待面呈能做主之人。若能得见洪教主或是夫人亲自定夺，那是最好不过。”

苏荃的亲自登场与质问，未能压服韦小葆，反而让双方进入了一种更为微妙的对峙阶段。科学的理性与巧妙的言辞，再次在神龙教的腹地，顶住了来自最高层的压力。而苏荃心中那关于教义、关于真实世界的疑团，则在韦小葆一次次“常识”的冲击下，悄然滋长。一场关于认知与信仰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对话下，缓缓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