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薇真人夜访带来的诡谲波澜,如同墨滴入净水,在陆昶心中缓缓晕开,却又被他以强大意志力强行约束,沉入心底深处暂不触碰。那本《太平清领书》残卷被谨慎收好,此刻绝非探究之时。天师道之事,牵连甚广,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然而,建康城外的东山,却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他的心神。他知道,谢安自上次回朝短暂述职后,便又以“养疾”为名,回到了城外的东山别墅,延续其“高卧东山”的隐逸姿态,超然于朝堂纷扰之外。拜访谢安,既是向这位影响力深远的名士示好请教,更是一个……无可指摘的、能光明正大去见另一个人的理由。
以请教北伐后续方略、并向谢公探问“养性静心之道”为由,陆昶的名帖递入了东山谢氏别业。
回复来得很快,并非谢安手书,而是由谢府一位沉稳管事带来的口信:“谢公言,山居简慢,然陆参军若肯拨冗前来,柴门幸甚。只是公近日感染风寒,实在不宜多见风、多言语,恐怠慢贵客,心中甚愧。公特意嘱咐,可由道韫娘子于溪边敞轩代为烹茶待客,与参军论道手谈,亦是一乐。万望参军海涵。”
这番安排,可谓恰到好处,正中陆昶下怀。他立刻精心准备了几样雅致的山野清味与时令果品作为礼物,次日午后,便只带了两名亲随,轻车简从,前往东山。
东山别业与城中甲第的富贵气象截然不同,更显清幽古朴,意境高远。别墅依山势而建,竹林掩映,松柏苍翠,一条清澈的山溪潺潺流过园中,带来满耳清音。管事引他入内,穿过栽种着兰蕙的幽径,径直来到一处临溪而建的敞轩。
轩名“听溪”,三面开阔,仅以竹帘略作遮挡,清风徐来,带着水汽与草木的清新气息。轩内陈设极简,一长案,一古琴,几张蒲团,四壁悬挂着寥寥数幅水墨山水,意境空灵。而此刻,**谢道韫**正跪坐于长案之后,素手执壶,专注于红泥小炉上的茶事。
她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广袖交领襦裙**,衣料是极柔软的江南吴绡,**质地轻薄,如水般贴合地顺着她跪坐时优雅的身体曲线流泻而下**。那腰肢在宽博衣裙的掩映下,本应不甚分明,却因她挺直如竹的坐姿和微微前倾烹茶的姿态,**反而于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段极其纤细柔美的弧度**,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开,却又蕴含着一种内在的韧劲与风骨。
墨玉般丰泽的长发并未梳成繁复发髻,仅用一根**通透无瑕的羊脂白玉簪在脑后松松绾了一个低髻**,余下的青丝如瀑般垂落于**纤柔秀美的背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轻柔地贴在她白皙如玉的颈侧和线条优美的锁骨之上**,随着她细微的动作微微晃动,平添几分随性慵懒的风致。
她未施粉黛,**侧脸线条精致得如同最上等的古玉精心雕琢而成**,日光透过竹帘,在她**细腻得看不见毛孔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柔光**。她神情专注地看着小炉上汩沩冒泡的泉水和渐渐弥漫升腾的白雾,**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两弯墨羽扇,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偶尔轻轻颤动**。**鼻梁挺直秀气,唇色是天然的淡樱粉**,微微抿着,显出一种认真的可爱。
整个人仿佛一幅绝妙的水墨仕女烹茶图,**清冷绝伦,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因那专注的神情和指尖的烟火气,透出一种让人心动的温柔与真实**。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来。见到陆昶,她那双**沉静如古井寒潭的眸子**微微一动,闪过一丝极淡的、似乎早已预料到的了然,随即化为沉静从容的礼貌。她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越泠泠,如玉磬轻击:“陆参军,冒昧相邀,劳动大驾。叔父偶感微恙,实在不便见客,心中甚憾,特嘱我在此奉茶代罪,还望参军莫要怪罪失礼。”**她说话时,颈项微扬,露出那段洁白优美的弧度,姿态端庄无比,却又自然流露出一种高门贵女特有的风华。**
“岂敢,谢姑娘言重了。能得姑娘亲自烹茶相待,已是昶莫大的荣幸。谢公身体无恙否?春日风寒最是缠人,万望保重。”陆昶压下心头因这绝美画面而泛起的微澜,恭敬地长揖一礼,随后在她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来。一股清雅沁人的茶香混合着她身上极淡的、如空谷幽兰般的冷香,悄然萦绕鼻端,令人心旷神怡。
“多谢参军挂怀,叔父只是需要静养些时日。”谢道韫提起那只素雅的白瓷小壶,**手腕翻转,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细节都优雅得如同经过尺量,却又浑然天成**,为他斟上一杯碧色莹然的清茶,“参军请用茶。山中野茶,汲取溪泉之精华,虽非名品,却也别有清味,聊以解渴涤尘。”
“多谢姑娘。”陆昶伸出双手去接茶盏,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的手指有了一刹那极近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不同于茶盏的、温润细腻的体温。他垂眸,小心地捧起茶盏,只见汤色清亮,香气清幽,饮一口,初时微涩,旋即回甘无穷,齿颊留香。“果然好茶,清冽甘醇,非世间俗物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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