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第251章 入彀

武原北麓，燕军主力潜藏的山谷。

此处地势险要，两山夹峙，中间一条官道蜿蜒穿过，正是从下邳北上郯城的必经之路。山谷林木葱郁，便于隐藏，山坡坡度适宜冲锋，乃是绝佳的设伏之地。慕容垂的中军大帐便设在半山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上，既能俯瞰谷底，又不易被察觉。

慕容垂并未安坐帐中，而是立于平台边缘，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南方——下邳的方向。他身侧，慕容德显得有些焦躁，不时踱步，按着刀柄望向谷外空荡荡的官道。

“王兄，”慕容德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在此已埋伏三日，郯城那边只留数千疑兵，若晋军识破，出城反击，或是下邳的郗愔老儿畏缩不出，我等岂不是白白在此空耗？不如分我一支兵马，回师郯城，先破了那陆昶再说！”

慕容垂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德弟，为将者，当有猎豹之耐心。陆昶是块硬骨头，强攻损耗太大，得不偿失。围困，才是对付坚城最省力的法子。至于郗愔…”

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是猛兽看到猎物踏入陷阱前的自信。

“他一定会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一名身着轻皮甲、做猎人打扮的斥候校尉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压低声音禀报：

“大王！鱼儿咬钩了！”

慕容德精神一振，立刻抢问：“情况如何？细细说来！”

斥候校尉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确认是徐州刺史郗愔旗号！约两万兵马，前锋五千，多为步卒，已过武原南二十里。中军约一万，郗愔本人应在其中，旌旗招展，队形…队形略显急进。后军五千押运粮草辎重，行动稍缓。”

慕容垂眼神微亮，依旧沉稳：“观其军容士气如何？”

“回大王！”斥候校尉道，“其军前行速度颇快，队尾尘头扬起甚高，可见行军急促。前锋部队见到我军‘溃退’时丢弃的旌旗、衣甲，多有争抢，秩序稍乱。末将伏于道旁林中，亲耳听闻有晋军军官谈论，言道…言道我军攻城失利，士气已堕，正是破敌良机。”

“好！”慕容德抚掌低笑，“这郗愔果然中计！王兄神算！”

慕容垂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沉吟片刻，问道：“可探清其斥候放出多远？有无分兵侧翼掩护？”

“其斥候仅在主力前五里左右游弋，并未广布远探。亦未分兵占据两侧高地，只顾沿官道疾进。”

听到这里，慕容垂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局已定的从容。他转身，面对早已等候多时的诸将。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狂热与信任。

“诸将听令！”慕容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晋军急功近利，已入死地！其队形拉长，首尾难顾，斥候懈怠，不明地理，更兼骄心已生，此乃自取灭亡！”

“慕容德！”

“末将在！”慕容德踏前一步，声若洪钟。

“待晋军中军完全进入伏击圈，以号炮为令！你率本部五千铁骑，自谷口杀出，直插其中军，务求一举击溃其指挥，擒杀郗愔！”

“得令！”慕容德眼中凶光毕露。

“段龛、傅末波！”

“末将在！”两名悍将应声出列。

“你二人各率本部弓弩手，伏于东西两坡。号炮响后，先以三轮箭雨覆盖谷道，打乱其阵型，不必吝啬箭矢！”

“遵命！”

“其余诸将，随本王亲率中军，待其混乱之后，全线压上，分割包围，不许走脱一人！”

“是！”众将齐声低吼，杀气盈野。

命令下达，诸将各自回归本部，山谷中弥漫开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寂静，只有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甲叶轻微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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