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华 第125章 谢玄请缨

朝廷关于陆昶与郗愔任命的诏书尚未正式明发，但在这暗流涌动的建康城里，对于顶尖的门阀而言，早已没有真正的秘密。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入了乌衣巷谢家的高墙深院。

谢玄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正值热血沸腾的年纪，平日里虽也与其他世家子弟一般游猎宴饮，但心中却始终藏着一股不同于常人的豪情与抱负。他熟读兵书，常恨自己生于这偏安一隅的南朝，空有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只能眼看着父辈们沉溺清谈，或是陷入无休止的内斗。

陆昶的出现，曾像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世界。洛阳大捷的故事，他听得心潮澎湃，更是对陆昶以寒门之身立下功劳充满了敬佩与向往。即便后来陆昶被流言所困，闲居避祸，谢玄也从未轻视于他，反而更添了几分英雄落难的同情。

此刻，听闻叔父谢安竟然力排众议，成功举荐陆昶出镇青徐，谢玄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渴望猛地冲上心头！

青徐！那是直面北虏的前线！是混乱与危险并存之地，却也是真正男儿建功立业的疆场！陆昶！那是他敬佩的陆兄，如今要去那风云激荡之地劈波斩浪！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我要去！我要跟陆兄一起去青徐！**

这个想法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他立刻风风火火地冲出自己的院落，直奔叔父谢安的书房。甚至连通传都等不及，他便一把推开了房门。

“叔父！”

谢安正在书案前挥毫泼墨，似乎是在练习书法，神色平静如水，仿佛朝堂上那场因他而起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过。见到侄儿如此莽撞地闯进来，他并未动怒，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淡淡道：“幼度，何事如此慌张？修身养性，首重静气。”

谢玄却顾不得这些，他快步走到书案前，因为激动，脸颊都泛着红光，呼吸也有些急促：“叔父！我听说…听说朝廷要派陆兄去青徐了？是真的吗？”

谢安笔下未停，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确认，谢玄更激动了，他双手撑在书案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谢安：“叔父！让我跟陆兄一起去吧！求您了！”

谢安这才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手，仔细端详着侄儿那充满急切和渴望的脸庞。他心中了然，却故意问道：“你去？你去做什么？青徐非是游猎之地，那是龙潭虎穴，刀兵凶危之处。”

“我知道危险！”谢玄急声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格外响亮，“正因危险，才更需人去！叔父，我今年已十四，终日在这建康城里走马章台，空度岁月，有何意义？男儿生于世间，当持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如今北方胡尘日炽，苻秦虎视眈眈，正是我辈效命沙场、报效国家之时！”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陆兄是真正能打仗、会打仗的良将！我能跟着他，哪怕只是做一个马前卒，也能学到真本事，为国守土，为谢家争光！总好过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胡虏势大，而自己却无所事事，将来…将来有何颜面见先祖于地下！”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哽咽和决绝。

谢安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他欣赏侄儿的这份热血与志气，这远比那些沉溺享乐的纨绔子弟强过千万倍。但他看得更深更远。

“你去…”谢安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重量，“你以何种身份去？陆昶是去赴任，不是去游历。军中自有法度，岂能儿戏？”

“我可以做他的参军！做他的部将！哪怕只是一个帐下小卒！”谢玄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怕苦，不怕死！只要让我去！”

谢安沉吟片刻，道：“你可知，我为何举荐陆昶？”

谢玄一愣，摇了摇头。

“因其才堪用，亦因其…势单力孤。”谢安点拨道，“他孤身前往，纵然有通天之能，也需助力。朝中各方目光灼灼，郗愔公虽为方伯，亦需时间磨合。若有一位既能与他同心协力，又能…代表我谢家态度的人在旁，于他，于大局，皆更为有利。”

谢玄并非蠢人，立刻明白了叔父的深意。他的前往，不仅仅是个人意愿，更可以被赋予一层更深的政治含义——谢家对陆昶的明确支持与一定程度上的“担保”！

“叔父！我明白了！”谢玄眼中光芒更盛，“我愿意去！我一定尽心竭力，辅佐陆兄，绝不给谢家丢脸！也会…也会时时将那边情形禀报叔父！”

看着侄儿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谢安心中暗暗点头。他知道，这是一步好棋。于公，谢玄有才华有热血，是可造之材，放在陆昶身边既能帮忙，也是一种历练和投资；于私，这能进一步加强谢氏与陆昶这支潜在力量的联系，也能安朝廷和王氏的心。

“此事…并非儿戏。”谢安最终缓缓道，“我需要与你阿姐商议。再者，也需陆昶本人同意。”

这就是松口了！谢玄大喜过望，几乎要跳起来：“多谢叔父！父亲那边，我去求他！陆兄那边…叔父您一言九鼎，他定然会同意的！”

谢安看着侄儿兴奋的模样，不禁莞尔，挥了挥手：“去吧。记住，若真去了，便不再是谢家郎君，而是军人。一切需听号令，不可任性妄为。”

“是！侄儿谨记叔父教诲！”谢玄大声应道，几乎是蹦跳着离开了书房，心中的激动与喜悦难以言表。

望着侄儿离去的背影，谢安重新拿起笔，却并未立刻落下。他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已看到了那遥远的北方。将谢玄放在陆昶身边，这步棋，或许比想象中更为重要。它不仅关乎一个年轻人的梦想，更关乎谢家未来的布局，甚至…关乎江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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