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技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浑浊的光线落在满桌的卷宗上,将林砚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格外清晰。简易指纹比对仪的电源线被反复插拔了三次,金属外壳上还沾着林砚刚才情急之下蹭上的墨水——这台从省厅器材库翻出来的“宝贝”,是三个月前才从北京调配来的试点设备,此刻正承载着豫、皖、苏三省刑侦人员的全部希望。
“小林,要不先歇会儿?这玩意儿都连轴转两天了,再烧了可就没备用的了。”老技术员王教授揉着发酸的肩膀,指节因用力按压太阳穴泛出青白。桌上摊着的三十多张指纹卡,全是三省筛选出的“长途货车司机”嫌疑人样本,每张卡片边缘都被翻得卷了边,却始终没出现与“红衣女尸案”现场提取到的残缺指纹吻合的痕迹。
林砚没应声,只是伸手将仪器镜头上的灰尘擦掉。他指尖还留着昨天整理卷宗时沾上的印泥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三起命案的现场照片:安徽亳州的受害者被弃在国道旁的麦秸垛里,红色碎花衬衣的领口被扯破;江苏徐州的受害者蜷缩在桥洞下,红衣口袋里塞着半张货车票;河南商丘的受害者躺在废弃砖窑内,红衣下摆沾着疑似沙漠地区的细沙——这些细节像拼图一样在他脑中重叠,始终差最后一块能拼出凶手的全貌。
“再试最后一次。”林砚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将最底下那张边角磨损的指纹卡抽出来。这张是江苏货运站提供的,持卡人叫张四海,登记信息是“常年跑豫皖苏至西北专线”,因三年前有过盗窃货车物资的前科,被纳入排查名单。他小心翼翼地将卡片塞进比对仪卡槽,按下启动键时,指腹都在微微发颤。
仪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指针在刻度盘上缓慢移动。王教授凑过来,呼吸都放轻了——之前的二十七次比对,指针最多只摆到“相似率60%”就停下,可这次,指针竟越过了70%、80%,最后稳稳停在“92%”的位置,红色警示灯突然转成了绿色,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成了!”王教授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搪瓷杯晃了晃,半杯凉茶水溅在卷宗上。林砚几乎是瞬间站起身,俯身盯着仪器屏幕上的指纹重叠图:现场提取的残缺指纹边缘有一道独特的“斜向裂痕”,那是凶手长期握方向盘导致指纹变形留下的特征,而张四海的指纹卡上,同样位置的裂痕分毫不差。
“快,查张四海的详细信息!”林砚抓过桌上的电话机,手指因激动有些不听使唤。长途电话接通江苏徐州货运站时,对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直到林砚报出“红衣女尸案”的案号,电话那头的声音才陡然绷紧:“张四海啊!他半个月前就办了停运手续,说是要去新疆拉棉花,临走前还跟我们借了两百块钱,说路上用!”
“新疆?”林砚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转身抓过墙上的全国公路地图。手指顺着徐州到新疆的国道线划过,途经河南商丘、甘肃兰州,最后抵达新疆哈密——这条路线,恰好与三起命案的案发地呈“直线分布”。更关键的是,河南商丘那名受害者的红衣上,沾着的正是哈密地区特有的石英细沙。
“李队呢?”林砚抬头问,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王教授指了指门外:“刚去给市局打电话了,说要申请调派车辆,你之前提的‘跨省追凶小组’,市局总算松口了。”话音刚落,李建国的脚步声就从走廊传来,他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脸上是少见的兴奋:“小林,查到了!张四海在哈密有个远房表哥,货运站登记的紧急联系人就是这人,而且——”
李建国将纸递过来,上面是张四海的前科记录:“他十年前在新疆当兵时,因为跟战友打架被开除,还被判了半年刑!你之前侧写的‘有暴力前科、熟悉西北路线’,全对上了!”
林砚接过记录,目光扫到“开除原因:因口角持刀伤人”时,手指猛地一顿。三起命案的受害者身上,都有非致命性的刀伤,凶手似乎在享受“折磨”的过程——这与张四海的暴力倾向完全吻合。他抬手将地图上的“哈密”圈出来,用红笔在旁边画了个问号:“现在的问题是,他去哈密是真拉棉花,还是想躲起来?”
“不管是哪种,都得去追!”李建国将搪瓷杯里的凉茶水一饮而尽,杯底的茶叶渣被他咽了下去也没察觉,“我刚跟市局申请了两辆吉普车,还联系了甘肃、新疆的公安,让他们帮忙盯着国道卡口。就是西北那边条件苦,现在都十一月了,哈密那边估计都零下了,你——”
“我没问题。”林砚打断他,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卷宗,“现场提取的纤维样本还在苏法医那儿,我得去跟她对接下,看看能不能从货车内饰纤维里找到更多线索。”
他快步走出技术室,走廊里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丝毫没减弱心里的热度。刚到法医室门口,就看见苏晓正弯腰整理标本盒,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上次为保护他被刀划伤的疤痕——那道疤痕已经淡了些,却像一道印记,刻在两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