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邮电局的木质柜台被阳光晒得发烫,林砚指尖按在玻璃上,能清晰摸到边缘的磨痕。柜台后,卷发的女工作人员把“用户通话记录台账”往桌上一推,搪瓷杯里的花茶晃出几滴,溅在泛黄的纸页上。
“同志,不是我为难你们,”她用铅笔头敲了敲台账封皮,“这电话记录都是按季度归档的,要查上个月的,得从后巷仓库翻出来,而且规定得有市局的介绍信——你们这刑警队的证件,不够。”
李建国把搪瓷缸往柜台上一放,缸壁上“南州公安”四个红漆字有些剥落:“王同志,我们查的是码头团伙的案子,耽误一天,可能就有人再遭殃。你先帮忙找,介绍信我让队里小马现在送过来,行不行?”
林砚没说话,目光落在柜台下的铁盒里——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电话卡,每张卡上都写着用户姓名和号码。1985年的南州,固定电话还没普及到家家户户,老吴家的电话是去年刚装的,登记在他爱人名下,号码林砚前晚已经从派出所户籍册里抄在了笔记本上。
女工作人员犹豫了会儿,终于起身:“你们等着,我去仓库找,可别催,那仓库没风扇,我得慢慢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后门,李建国从口袋里摸出烟,刚想点燃,又想起邮电局的“禁止吸烟”标语,只好又塞回去。“林砚,你确定老吴有问题?”他声音压得低,“这小子是我从部队带出来的,当年抓偷牛贼,他替我挡过一刀,怎么会跟虎哥那种人勾连?”
林砚翻开笔记本,指尖点在“老吴去向登记”那页:“李队,案发当天老吴说去城郊找证人张大爷核实情况,但我昨天去张大爷家,老爷子说那天根本没见过他——而且张大爷家离码头只有两里地,老吴要是真去了,没理由绕开码头。”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烟盒纸,上面用铅笔描着几道线:“还有这个,上周三我们讨论去油库查赃款,老吴中途借故去厕所,回来后不到半小时,码头那边就有人给虎哥情妇家打电话——苏晓之前还说,老吴手腕上戴的金属手链,跟虎哥手下刀疤戴的是同一个款式。”
李建国盯着烟盒纸上的痕迹,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从警二十多年,最怕的就是队里出内鬼——比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更让人心寒。
“哗啦——”后门传来响动,女工作人员抱着一摞厚重的台账出来,额头上沁着汗:“找到了!上个月的都在这儿,你们自己翻,别弄乱了顺序,我还得归档呢。”
林砚和李建国立刻凑过去。台账是32开的硬壳本,每一页都用蓝色复写纸印着通话记录,时间、主叫号码、被叫号码、通话时长,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林砚顺着号码找到老吴家的登记页,指尖沿着日期往下划——15号、16号、17号……
“停!”李建国突然按住他的手。
林砚抬头,顺着李建国的目光看去——18号晚上7点05分,老吴家的电话打给了一个陌生号码,通话时长1分20秒。而18号,正是他们围捕码头团伙、虎哥却提前逃脱的那天!
“这个号码……”林砚立刻抄下号码,转头问女工作人员,“王同志,能查一下这个被叫号码的登记人吗?”
女工作人员查了会儿,抬头说:“登记人叫刘梅,地址是码头街12号——就是那个开小卖部的,听说跟码头的虎哥走得近。”
李建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抓起搪瓷缸喝了口茶,茶水早凉了,却浇不灭心里的火气。“走,回队里。”他声音发紧,“这事儿,得给老吴一个说法。”
两人骑着永久牌自行车赶回刑警队时,队里正忙着整理码头团伙的口供。赵伟抱着一摞案卷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去:“李队,林哥,你们可回来了!刚收到消息,虎哥的人昨天在邻市露面了,要不要审请协查?”
林砚没接话,目光扫过办公室——老吴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整理笔录,阳光照在他背上,手腕上的金属手链反射出一点光。听到脚步声,老吴抬起头,脸上堆着笑:“李队,林砚,查得怎么样了?有线索吗?”
李建国没说话,把搪瓷缸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看向他们。
林砚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故意提高声音:“线索没多少,不过刚才跟市局汇报,决定明天一早去油库搜赃款——虎哥肯定还藏了不少钱在那儿,这次要是能搜到,就能给团伙定死罪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老吴。老吴手里的钢笔顿了一下,墨水滴在笔录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他赶紧用纸巾擦掉,笑着说:“好啊!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油库地形复杂,我之前去过几次,熟路。”
“不用了,”李建国突然开口,目光直直盯着老吴,“明天你留在队里整理口供,这么重要的活儿,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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