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亲手养大、养了十几年的姑娘。教堂内的育婴堂、孤儿院,曾一直收留着、养育了流离失所、失去父母的几百名婴儿幼童。
那个自己也曾是孤儿的姑娘,长大后美丽、善良、耐心,是"主"的孩子。她一直协助育婴堂,照料着幼小的孩童们。
当时,教堂里的粮食不足,为了保证二十多位修女不饿死,只能牺牲庆国教民。教士只有41人,而前来避难的庆民有2000多人!
教士在教堂被攻打的前期,就一直在将自己的口粮,给了来避难的他们,但没有想到义团会日日夜夜围困,长达65天。
到后来,若是再给庆民粮食,自己就会饿死。在最后的那几天,每天都有婴儿死,连成人也有坚持不住的,最后已经死了400多人。
教堂被围,连死尸都运不出去,埋也无处埋。正是八月中旬的酷夏,在一处空地堆积如山、腐烂恶臭。
60多岁的樊国梁,对教民宣讲了近40年上帝是如何慈爱、人类要如何互相相爱。但是,在那每一具死难者的遗体前,把他之前曾经温暖的心,冰冻了;把上帝曾经给他的爱、让他去传播的爱,抛弃了。他,必须要复仇!
联军攻进来,解救了教堂之后。他下令教民去抢劫、遇反抗去杀,将掠夺的物资通通放进教堂的库房。
他带教民抢劫了教堂附近最大的一座王府,就是那位亲王,支持义团杀洋。他用无数财宝去满足他内心、曾经历过悲伤、恐惧、和绝望,最后发酵酿造出来的贪婪。
传教38年,他从来没有如此罪恶过,从未如此无耻过,他一直在做一个"主"教导下的好人,但好人的代价,是失去了他做为人去爱的、他想保护的。那他,就不做好人了。
他抛弃了他的信仰,甚至连人都不想做了,只想用手中的权力,去做随意肆虐的野兽。
他看着眼前的乌鸦,听到她说的那句“我也是主的子民,帮帮我。”
这句话似曾相识。
那时,被义团追杀的人,纷纷疯狂地涌向教堂大门前。他们拉着妻子、怀抱幼儿,在台阶上跪下,哭泣呐喊着,请求放他们进门。
“我也是主的子民 ! 神父,帮帮我!救救我们!”
樊国梁不会拒绝,教堂的大门,无论何时,都将永远为“主”的孩子们打开,为他们提供庇护。
一种奇异的电流般的感觉从心头划过,不知道究竟触动到了哪里。他伸手让身后的法国兵解除戒备。这边尼莱斯见状,也让德国兵停手。
樊国梁让古斯力告诉乌鸦。
“孩子。我帮你。”
*
德军、法军士兵迅速散开,开展搜查。古斯力很想帮这个姑娘。怕德军不熟悉场地,他带了一队德国兵往内堂走。还叫上乌鸦。
“小姐,你跟我来。”
乌鸦正要跟着去,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掌攥住了手腕。她回头一看,是哈德里。
“你来啦。”她的语气里有些顿时娇憨,见到他,还有一种庆幸余生般的安全感。
刚才她对着众人那样讲话,本来是没有什么胆量的。但是当她脑海里想起那些耳熟能详的《圣经》语句时,排山倒海般的气势突然都来了。
在“主”的地盘,她讲“主“说过的话,完全可以无所顾忌。
哈德里好想将她抱在怀里亲一亲。刚才她勇敢质问的话,简直是振聋发聩,也振奋了他内心深处、想要让安民公所去“安民”的心。
还有那一句句经文,乌鸦说出来的时候,连语气都像他的翻版。这是他一点点教出来的人,竟然是那么像他,有了被他心灵抚慰和灵魂熏陶过的,太多痕迹。
但现在不是亲她的时候。那两个丫头要尽快找到,虽然他平常不怎么正眼瞧她们,可人是他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在府里养了那么久,乌鸦教出来的规规矩矩,他还是有些感情了。而且本打算是要一起带去艾府的。
他在公所,了解到了很多事情,这个年纪的女孩,在妓院里很抢手。那两个丫头,又被乌鸦调教得那样好,一出来就定是被人盯上了。他完全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大意了。
他经手了公所事务才知道,庆国原本就是鱼龙混杂、地痞流氓成群。联军进城前就有这样的事情,将小女孩拐卖到京城妓院,甚至卖到京外之地。虽有律法,之前朝廷**、那些官员只顾自己敛财,却执行落实不严,即使有人报案,也敷衍处理。
京城遍地的妓院、暗娼就是明证。曾有少女被掠为妓,家人认出来后报至官府,衙门竟然不能主持公道将人发还其家,称是少女自愿从业。
如今更复杂,因为牵涉了八个国家的关系。庆国的官员不参与了。但这些人背后的支持者,都不知道是哪国的。
他刚才赶来时心里更是后怕,若今日被带走失踪的是乌鸦,自己该怎么办?会怎么办?
他敢十分确定、肯定的是:他一定会杀人,杀了那个敢带走她、拿去卖的混蛋。这个肮脏又烂透了的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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