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国梁不想这座教堂的教士们,也是那样的下场,积极组织自救。由于粮草的匮乏,教堂内部每天杀骡马度日,没几天后就开始吃树皮、野草。
打进来的炮弹,曾多次击中教堂建筑,他的卧室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
因为怕被义团追击搜寻所杀,躲在教堂内避难的有几千名庆国教民,他们来寻求‘主’的保佑和庇护,其中有大量妇人和儿童。
樊国梁以为自己能护住他们,但因水粮不足,最终活活饿死几百人,其中含100多名婴童。
在围困后期,他每日都看着婴儿、成年教民在眼前一个个死去。他曾含着眼泪、望着教堂里的穹顶不停地祷告:
主啊,请护佑你的子民!
教堂内的41名神职人员,要保护2000多名来投奔的教民,是何其艰难。但他们,面对教堂外围困的近10万义团,坚持了65天。
从联军攻入京城,解救东郊民巷使馆区,解救教堂的那天起。这座教堂被天主赋予的神性慈爱光辉,就没了;而樊国梁做为主教,人性的光辉也黯淡了。
复仇,敌视,掠夺,甚至杀戮,都成为他新的使命。
现在这座唯一的教堂里,来自各国的教士都有,为不同国家提供沟通服务。很多教士也懂多国语言,互相协助翻译。
听尼莱斯说明了来意,樊主教第一反应就是: 不同意。
因为三十年前的1870年,德国刚打完法国。这次德国普鲁士和法国的战争,德国最终以侵略者的姿态大胜,攻进了法国皇宫。
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在法国的凡尔赛宫加冕为皇帝,德意志帝国宣告成立。并且战后,法国需向德国赔款50亿法郎,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东部大片领土。
他认为,德国的铁蹄对法国人民也一度蹂躏、欺凌,法国割地、又花了数年时间支付巨额赔款,既往那些耻辱的伤痕,还没消呢!
所以德法相当有仇。但在庆国的都城之地,又是联合起来进军的。
联军里有多个国家。德国、法国人都信天主教。西什库是义团之乱后,京城仅剩的一座教堂。各国人都能来这座教堂里祷告做弥撒。
可西什库是法国人建的教堂,主教樊国梁也是法国人,作为梵蒂冈指定护教国的法国,这所教堂内的事宜,法国人说了算。
樊主教做为法国人,爱自己的祖国、讨厌德国人有什么错?他听完身旁法国大教士桑尼拉翻译的话,立时就怒火中烧。
什么?!德国丢了两个人? 什么?丢的还是庆国的小姑娘? 那,凭什么进法国教堂内部搜查!
今时不同往日。要知道,城破之后,教士带领教民去抢劫最大的那座王府,将金银财宝、奇珍异宝器物,全部塞进了这座教堂的库房。
樊国梁以后都要运回梵蒂冈,全是教会的财产。现在让德国兵进去,搜出来、发现了怎么办?!
乌鸦是跟着尼莱斯进来的,尼莱斯所说的每一句她都听得懂。她看得出来,尼莱斯是真心想帮她。
尼莱斯先在磨破嘴片子。但他毕竟是孔武有力的军人,那肌肉愤张的一副作战架势,已经昭然若揭,很显然目前是在克制,想先礼后兵。
她眼看着这洋老头表情傲慢,一脸拒绝之意。若是她会说法语,自然马上会恳求几句。说自己也信"主",希望"主"慈悲,帮帮她。看着她说软话恳求的份儿上,这位主教可能会答应让她进去看看。
可乌鸦不会说法语。
尼莱斯是军人,说话的气势也很强硬。见言谈沟通不行,扬手就要指挥带来的德军士兵强行进教堂内院、神职人员休息区。
樊主教也不是吃素的,跟旁边教士说了几句,立即就从内院出来一队法国兵。
在那被义团围困两个多月,全体教士几乎饿死的日子里,62岁的樊国梁早吸取了教训,一队法国兵直接在教堂里驻了军!人数还不少。
一是为了保护,二是为了看守满堂抢来的财宝。那人数,能少得了吗?
之前德、法在战场上就真刀实枪打过的。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顿时剑拔弩张。这眼看就要打起来。
情急之下,一直没有说话的乌鸦,愤怒地大声用德语说道:
“你们各国都有"安民公所",可你们,安的是什么民!?”
在场的德国教士古斯力,听见这庆国姑娘突然奋力的呐喊,惊呆了。首先,他没有想到乌鸦会说德语。第二,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孩,如今眼中冒出熊熊烈火,像复仇女神一般。
他刚才就在惊艳于,在尼莱斯旁边沉默着的这位姑娘,是那样宁静美丽。现在突然爆发说出来的话,即使是愤怒质问,也瞬间震撼了他的心弦。
哈德里刚踏进教堂的大门,就听见乌鸦愤怒的这声质问。神色一震。
“你们安的是什么民!”
这声质问,就好像也是对着他来的。他也是这安民公所的势力之一,还是头子。
他顿住脚步,听见乌鸦对着面前的樊国梁、教士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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