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是等大宗大件搬进去后,次日上午才进门的。
李府里的佣人,春桃和王妈,厨娘厨子和婆子都愿意跟着她走,只要给工钱,给谁做工不是做,李老爷也不知何时回京。
国难期间大家相处融洽,艾小姐的性子温和大家都知道,从来不动用私刑惩罚下人。
那洋长官自八月占李府以来,就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不仅如此,最近又杀了张秀那等依附教会的恶霸,还是个能保护人的。
这乱世谁不图个安稳,都愿意跟这样的主子,有些安全感。但乌鸦不想带太多人。杂役们便大多留在李府了。
李府也还被德军占着,住那些副官、士兵。哈德里带了几个卫兵亲随搬到了艾府。李管家现在对两边都管,给原来的李府加了些新伙计厨娘,伺候那些兵。他也跟来了艾府。
小杏小棠两个进了新宅子,别提多高兴了,真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瞧。
这里三进院子。第一进有车马,住门房、厨佣、伙计。其中最大的一间房给了守卫的德兵。住的全是男子。
第二进比较大,一小半是房间,住小杏小棠,王妈春桃,两名婆子等女子。一大半是接待客人、议事、招待人的厅堂。
长官和姑娘对家事的要求,就是得干净有序。那俩是贴身丫鬟,离第三进内院最近,平日还得监督着,把第二进院子收拾干净。
第三进是绝对的内院,只长官和艾小姐住,是他俩的单独领地。除了两丫头进去提供必要的服务,旁人都不许进,亦禁止走近窥视。
这位长官颇看重自己私人的空间,来自李府的佣人已经习惯了。
三进九间房,分配得明明白白的。宅子里还建了两处厕所,府中再也不用恭桶了。
厕所在小角落,坑洞挖得很深埋了大瓮,冬天秽气不溢,后续再定期清理。待开春后,还打算种植花草在附近遮蔽污秽。让庭院显得干干净净。
院中两口井,取水还方便。京城缺水,水井虽多,但大部分井水苦涩。
而艾府里的这两口水井,水味甚甜,沏茶煮汤,滋味都清润了不少。
加上西洋式的便捷,这下居住条件比起李府来,也不知好了多少。
李总管问要不要再加仆佣,乌鸦觉得人若太多反而不好管理。
说是艾"府",其实只有两位正经主人,自己只需要那两丫头就够了,哈德里近身的事都由她来。
她只让把车马出行、外出采买的男子加了两位,都是在外院的。
哈德里当日一大早,只去公所点了个卯,午后就回来了。门前下马,就直直地大踏步进内院。看见那姑娘的人就在院子里,在石凳上坐着晒太阳呢。
她外面穿着件暖和的棉袍子,点缀着丝绸刺绣,图案华丽漂亮。和两丫头每人手捧了只绣花绷子,不知在绣什么。
今日乌鸦说是搬进来,其实只要人进来就行了,把两只装银票首饰的匣子包裹好,拎成了只小包袱随身带着。
其他衣裳、日用之物、被褥,连库房里的东西,昨夜都搬来了。
她上午进来了,什么都是现成的。稍微按自己喜好归置了房中物品,便无事可做了,就找出之前绣了半截的女红。正午阳光暖融融的,就在院里晒着。
虽是冬日,但凳子是木凳,放了棉垫,脚下有炭火,石桌上也有炭炉,咕嘟嘟煮着热水,去泡青瓷盖碗里的茶。桌上还有老字号买的两样点心,让她配茶喝。
旁边修剪过枝桠的的石榴树、山楂树,叶子掉光了,但枝子细密,阳光暖暖的。石桌旁还有两株腊梅,全是凝脂般细腻的柔黄色花骨朵,在枝上绽开了几朵。暗香袭人。
这比起李府来,明显宅院料理得愈发好。绿植多了不少,虽是冬日,但假山缝里种的连翘枝子在冒芽,院墙边上爬的爬山虎,蔷薇隐的绿芽,都在诉说着: 若是开了春,这园子里该多么生机勃勃。这会儿,就别提是多岁月静好了。
两丫头已经略通德语,见长官进院了,很识相地问了声好,都出去了。
哈德里走近乌鸦。就在她眼前木凳上坐下。也不说话,两个人眼睛对着眼睛看了看,就是不自主地,脸上都泛起笑容。
这般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他们能有一处私密的、家园般的宅子了。
乌鸦伺候他洗了手,问,“咖啡? 还是茶?”
桌上开水是现成的,内院就有一口专用的井,用水都方便多了。
他看了她面前的盖碗茶,伸手端过来,就喝。热热的,又回甘。初时不喜茶,这么喝着喝着,也能接受些了。乌鸦又端给他一份点心,今日的是栗子糕,香软又甜。
公所里伙食,照顾洋长官的胃口, 不敢做不好。他本不饿,但她递来的,就尝一块。
吃完糕,他便拉她起来去卧房。卧房很大,偏厅还有间面积不小的库房。昨夜那些李府库房里的财物,混在十几箱里运来。只有他知道哪些装着。
那几箱全在这隐蔽的内院库房了,他一一打开箱子给乌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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