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予你 第87章 饭桌上的暖意与心照不宣

傍晚的风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轻轻拂过小区里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叶片相互摩挲，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秘密。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苏念站在单元楼下，不时低头整理着裙摆。浅杏色的连衣裙是早上特意回家换上的，柔软的面料贴合着身形，既不会太过正式，又显得温婉得体。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角，指尖还残留着刚涂的唇膏的温润感。临出门前，她在镜子前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连耳后的碎发都仔细捋得整整齐齐。此刻，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既期待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紧张。

远处传来两声熟悉的车笛声，不疾不徐，像是某种默契的暗号。苏念抬头望去，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陆时砚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今天没有穿平日里那件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而是换上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柔软的材质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袖口随意地挽至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简约的机械表，表盘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等很久了吗？”陆时砚下车为她拉开车门，声音比平时更加温和。在他俯身靠近的瞬间，苏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清冽中带着暖意。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苏念轻轻摇头，弯腰坐进副驾驶座，那股雪松的香气更加清晰了，与车内流淌的轻音乐交织在一起，让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傍晚的街道上。陆时砚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苏念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注意到今天他特意绕开了平时常走的那条拥堵的路段，选择了一条较为清静的小路。路两旁栽满了梧桐树，已经开始泛黄的叶子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薇薇说妈妈今天准备了很多菜。”陆时砚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静谧。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她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了。”

苏念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瞥过来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黄昏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柔。“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她轻声说道，心里却泛起一丝暖意。

“她很高兴。”陆时砚的唇角微微上扬，“自从知道你要来，她就一直念叨着要好好露一手。”

苏念低下头，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想起林薇前几天神秘兮兮地告诉她，陆母早就想见见她了，还特意向林薇打听过她喜欢吃什么。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她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

陆家的住宅区比苏念想象中要安静许多。车子驶入一个绿树成荫的小区，在一栋带着小花园的独栋别墅前缓缓停下。花园里种着各色花草，虽然已经入秋，仍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在墙角绽放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淡黄色的花朵簇拥在枝头，散发出阵阵甜香。

“到了。”陆时砚轻声说道，率先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苏念跟着他走向门口，注意到门廊下挂着一个小巧的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还没等他们按门铃，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念念来啦？快进来快进来！”陆母系着一条素雅的碎花围裙，手上还拿着刚擦过手的毛巾。她看起来比苏念想象中要年轻许多，眉眼间能看出陆时砚和林薇的影子，尤其是那双含笑的眼睛，透着亲切和温暖。她热情地拉住苏念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眼中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早就听时砚和薇薇提起你，今天可算见着真人了，比我想的还要乖巧可爱。”

苏念被这番热情的欢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里屋传来。

“念念姐！你可算来了！”林薇像只欢快的小鸟般从房间里冲出来，亲昵地挽住苏念的胳膊。她今天穿着一件淡粉色的毛衣，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透亮。她偷偷朝苏念眨了眨眼，又转头看向正在换鞋的陆时砚，故意拖长了语调：“哥，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平时让你接我都磨磨蹭蹭的，今天接念念姐倒是准时得很。”

陆时砚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妹妹一眼，随后自然地拿起茶几上的果盘，递到苏念面前：“先吃点葡萄，妈炖的汤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好。”果盘里的葡萄颗颗饱满，紫得发亮，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林薇见状，冲苏念挑了挑眉，眼底满是“我就知道”的狡黠笑意。苏念被她看得有些窘迫，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剥起了葡萄皮。葡萄很甜，汁水在口中迸开的瞬间，让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陆家的客厅布置得十分温馨。米色的沙发上随意放着几个柔软的抱枕，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几幅油画，色彩柔和，笔触细腻，给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苏念注意到其中一幅画的是海边的日落，绚丽的色彩让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那是妈妈年轻时画的。”陆时砚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解释道，“她曾经学过一段时间油画。”

苏念惊讶地看向厨房方向，陆母正在里面忙碌着，背影看起来依然挺拔优雅。“阿姨画得真好。”她由衷地赞叹道。

陆时砚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她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

林薇凑到苏念身边，压低声音说：“妈妈可喜欢画画了，要不是后来要照顾我们，说不定现在就是个画家了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拉着苏念参观起家里的其他摆设。

玄关处的绿萝长得郁郁葱葱，翠绿的叶片沿着花架垂落下来，形成一道天然的帘幕。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陆时砚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与现在沉稳的模样判若两人，但眉宇间的温柔却如出一辙。林薇则扎着两个小辫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可爱极了。陆父陆母站在孩子们身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是爸爸还在的时候拍的。”林薇的声音轻了下来，手指轻轻抚过相框，“那时候哥哥还没现在这么闷呢。”

苏念注视着照片上一家四口幸福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听说过陆父几年前因病去世的事，能够想象这个家庭曾经经历过的伤痛。但此刻在这个家里，她感受到的更多是温暖和坚强，那种经过岁月洗礼后依然紧紧相连的亲情。

“念念，来厨房帮阿姨一下好吗？”陆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苏念的思绪。

苏念连忙应声走去厨房。厨房宽敞明亮，各种厨具摆放得井井有条。灶台上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陆母正在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青菜，见她进来，笑眯眯地递过一篮刚洗好的小番茄：“能帮阿姨把这个装盘吗？时砚说你喜欢吃这个，我特意多买了一些。”

苏念接过篮子，心里微微一颤。她没想到陆时砚连这样的小事都记得，还特意告诉了母亲。她偷偷瞥了一眼客厅方向，陆时砚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时砚那孩子，看起来冷冷的，其实心很细。”陆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边往锅里加调料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带朋友回家过，更别说是女孩子了。”

苏念的手顿了一下，小番茄险些从手中滑落。她稳住心神，仔细地将番茄一个个摆放在白瓷盘中，红白相间，格外好看。

“他工作忙，经常忘记吃饭。”陆母继续说着，语气中带着母亲的担忧，“你要是方便，偶尔提醒他一下。那孩子听你的。”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苏念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低下头继续摆弄着那些小番茄。陆母见状，了然地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去查看汤的火候。

晚餐很快准备好了。长方形的餐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色泽红亮的红烧鱼、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清炒时蔬，还有陆母特意为苏念炖的玉米排骨汤。餐桌中央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淡雅的香气与食物的香味交织在一起，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念念，坐这里。”陆母热情地招呼苏念在陆时砚旁边的位置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林薇笑嘻嘻地坐在苏念另一侧，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听薇薇说你喜欢喝玉米排骨汤，我早上特意去市场挑的甜玉米。”陆母一边说一边为苏念盛了满满一碗汤，汤色清澈，玉米金黄，排骨炖得恰到好处，“平时时砚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好好吃饭，总吃外卖。你要是有空，多来家里陪陪他。”

苏念手中的汤碗还冒着热气，暖意顺着指尖蔓延，一直暖到心里。她抬头看向陆时砚，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却又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附和母亲的话。桌下，他的膝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两人同时微微一颤，却没有立即移开。

“妈，您再说下去，她下次不敢来了。”陆时砚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窘迫。

陆母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我说的是实话嘛。念念，你别介意，阿姨就是太高兴了。”

苏念连忙摇头：“不会的，阿姨。汤很好喝，我很喜欢。”她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温暖直抵心底。

“对了念念姐，”林薇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苏念碗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上次你在朋友圈说喜欢的那个画家，最近在美术馆有展览呢。我哥说他那有两张票，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苏念愣了一下。她确实在几个月前发过一条朋友圈，提到很喜欢一位小众画家的作品，没想到陆时砚不仅看到了，还记在了心里。她转头看向陆时砚，他正低头喝汤，耳尖却悄悄泛红。过了几秒，他才抬起头，语气平淡却带着认真：“下周末有空的话，就一起去看看。”

“有空有空！”林薇抢在苏念前面回答，又冲陆母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对视一笑，眼中都有着心照不宣的喜悦。

苏念看着眼前这热闹又温暖的场景，手中的汤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排骨炖得软烂，玉米饱满香甜，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她想起自己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打拼的这些年，很少有机会感受到这样温馨的家庭氛围。此刻，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乎乎的，连嘴角都忍不住向上弯起。

晚饭在愉快的氛围中进行着。陆母不时给苏念夹菜，关切地询问她的工作和生活。林薇则活泼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逗得大家笑声不断。陆时砚话不多，但始终专注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落在苏念身上。

饭后，苏念主动起身帮忙收拾碗筷，陆母连忙拉住她的手：“你坐着就好，让时砚来。他平时在家什么都不干，今天正好让他多干点活。”

陆时砚没有反驳，顺从地开始收拾餐桌。苏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熟练地将碗碟放入洗碗机，又拿起抹布擦拭灶台。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柔和得让人移不开眼。她从未想过，平日里那个严谨冷淡的陆教授，在家的模样竟是如此温和居家。

“在看什么？”陆时砚洗完碗转身，正好对上苏念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苏念慌忙收回视线，脸颊发烫：“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你洗碗还挺熟练的。”

陆时砚走向她，手里拿着一盘刚洗好的草莓。鲜红的草莓上还挂着水珠，在灯光下晶莹剔透。他递了一颗最大的给苏念，唇角微扬：“以前在国外上学，没人帮忙，慢慢就会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恍惚。

苏念接过草莓，小心地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有一滴不小心沾到了嘴角。她正想伸手去擦，却看见陆时砚已经自然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擦过她的唇角。那一触即离的触碰，带着他指尖的温度，让她的心跳瞬间快了几分。

两人都愣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陆时砚率先收回手，语气依旧平静：“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但苏念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几分。

回程的路上，车内没有播放音乐，只有轻微的车轮转动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鸣笛声。夜色已经深了，路灯在街道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行人和车辆都比来时少了许多。苏念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晚饭时林薇提到的画展，小声开口：“下周末的画展，真的要一起去吗？”

陆时砚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他轻轻点头，语气认真：“嗯，早就想带你去了。”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位画家的作品很适合你，宁静中带着力量，就像你一样。”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苏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低下头，借着夜色的掩护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但她心里是欢喜的，那种被理解和珍视的感觉，像一股暖流在胸腔中涌动。

车子停在苏念小区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刚想开口说再见，就听见陆时砚轻声唤她的名字：“念念。”

她回头，看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礼盒，递到她面前：“早上看你头发有点乱，给你买了个发绳。”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苏念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简单的珍珠发绳，珍珠不大，但圆润饱满，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想起今天早上确实因为赶时间，头发扎得有些匆忙，没想到他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她的指尖在接过盒子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温暖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颤。

“谢谢陆教授。”苏念小声说道，脸颊越发烫了。

“不用谢。”陆时砚的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上去吧，早点休息。”

苏念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下去。直到走到单元楼下，她忍不住回头看向路口。陆时砚的车还停在那里，车灯亮着，在夜色中为她照亮前行的路。她握紧手中的盒子，心里暖暖的，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她知道，有些温柔，不用挑明，也能悄悄漫进心里，生根发芽。就像今晚的微风，就像那碗温热的汤，就像他看似随意却饱含深意的礼物。这一切都让她相信，有些感情，正在以最美好的方式，悄然生长。

夜风拂过，带着桂花的甜香。苏念抬头望向夜空，几颗星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她忽然觉得，这个秋天，也许会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一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