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予你 第48章 办公室的“意外”投喂

周一的晨曦总是带着一种全新的期许，悄然漫过城市的天际线。阳光不算炽烈，带着清晨特有的清透感，穿过办公楼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再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细细碎碎地洒落在陆时砚办公室深色的木质桌面上，形成一片斑驳而温暖的光影。

苏念抱着一叠刚刚整理打印好的古建筑考察报告，站在那扇熟悉的深色木门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昨日雨夜那清冽的雪松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让她心跳的频率微微加快。一想到即将要单独面对陆时砚，汇报工作，昨日车内那安静而令人心安的氛围，以及他那句“顺手拿的”草莓糖，都让她的耳根忍不住隐隐发烫。

她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地叩响了那扇门板。敲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到这轻微的声响。

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那声音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虽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但却在空气中激起了一丝涟漪。那依旧是那副平稳无波的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却仿佛能穿透门板，直直地落在她的心尖上，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

“进。”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是一道命令，让她无法抗拒。苏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推开了那扇门，走进了房间。

陆时砚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微微低着头，指尖夹着一支看起来颇有分量的黑色钢笔，正在一份文件上批注着什么。清晨的阳光恰好落在他乌黑的发顶，柔和了他平日略显冷硬和严肃的轮廓。桌角摆放着一只素雅的白瓷杯，杯口氤氲着淡淡的热气，一缕清雅的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散开，与办公室内固有的书墨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陆教授，这是您上周要的考察报告终稿，”苏念走上前，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在桌面上，目光规规矩矩地落在报告封面上，没敢在他的桌面上过多流连，“我按照您上次提点的方向，重点补充了关于居民实际使用需求与保护措施结合的那部分内容。”

陆时砚闻声放下了钢笔，抬起眼。他的目光先是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那份报告上。他伸手拿起文件，指尖修长而干净，翻动纸页时动作轻缓而笃定。他阅读得很仔细，目光一行行扫过文字，偶尔会微微停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苏念安静地站在桌前，心脏仿佛被一根细线提着，随着他阅读的节奏而轻轻起伏。每一次他指尖的停顿，都让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看见他紧抿的唇角似乎松弛下来，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表示认可的弧度时，她悬着的心才悄悄落回实处。

片刻后，他合上文件，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清晰可辨的赞许：“改得非常不错。”他的声音比平时似乎温和了些许，“尤其是最后新增的‘古建筑活化利用’设想部分，提出结合当下年轻人感兴趣的文创市集模式，这个思路很新颖，也切合实际，具有不错的可行性。”

得到他如此明确的肯定，苏念心里像是炸开了一小朵烟花，雀跃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抿唇笑了笑，语气带着真诚：“还是多亏您上次提醒我，不能只埋头文献，要更多地结合实际需求去思考，我才能想到这个方向。”

“点拨只是外因，关键还是你自己肯下功夫琢磨。”陆时砚语气平淡，却并非客套，而是一种实事求是的评价。他随手指了指办公桌侧面的那把访客椅，“坐吧。刚泡的茶，要不要喝一杯？”

“不用了教授，我……”苏念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和前辈单独待在办公室喝茶这件事，似乎过于私人化，让她有些无措。然而，就在她开口的瞬间，腹部却极其不合作地、清晰地发出了一声“咕噜”的空鸣。

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念瞬间僵在原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耳垂都烫得惊人。她简直想立刻在地上找条缝隙钻进去——为了赶在早上上班前最终核对完这份报告，她今天起晚了些，匆匆忙忙出门，根本没能顾上吃早餐。

陆时砚显然听到了这声响动。他抬起眼，看着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窘迫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清晰的笑意，但他极有风度地没有出言点破，更没有让她难堪。他只是神色自若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墙边一个不起眼的储物柜前。

他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牛皮纸质的食品袋，袋子看上去精致而干净。他走回来，将纸袋递到苏念面前，语气寻常得就像在讨论天气：“早上路过教职工食堂，顺手多买了一份三明治。你要是还没吃早餐，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垫一垫。”

苏念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动作。她的目光落在纸袋上，那里清晰地印着一行小字：“全麦火腿蛋三明治”。她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她上次和林薇在咖啡馆闲聊时，随口提到过的最近很喜欢的一款早餐口味，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甚至她自己都快忘记了……他怎么会知道？

她迟疑地接过纸袋，指尖立刻感受到一种恰到好处的温热感，透过纸袋温暖了她的皮肤。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漫过心田，软乎乎的，让她一时之间忘了尴尬，只剩下一种被细心呵护着的怔忡。“教授，您怎么……怎么会正好买这个口味？”

陆时砚已经转身走回办公桌后，重新拿起了那支钢笔。闻言，他头也没抬，只是用笔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的一份文件，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纯粹的巧合：“猜的。食堂今天这个卖得最好。”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她，目光平静无波，“快吃吧，放凉了口感就差了。”

他的话像是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苏念不再纠结，依言在那张访客椅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纸袋。三明治被包裹在干净的防油纸里，拿出来时还能感觉到面包的松软和温热。她低头咬了一小口，全麦面包的香气、火腿的咸鲜、煎蛋的嫩滑以及新鲜生菜的脆爽瞬间充盈口腔，甚至连里面涂抹的酱料比例都恰到好处，正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办公室内一时只剩下纸页翻动的轻微响动和她自己细微的咀嚼声。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

他正专注于手头的文件，微垂着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了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淌，将他平时那种过于冷峻和严肃的气质柔和了不少，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温和与专注来。他握着钢笔的手指稳健有力，书写时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从容。

“教授，您……您不吃吗？”苏念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还带着一点点不自在，小声问道。

“我用过早餐了。”他回答得很快，笔尖并未停顿，只是在纸面上流畅地划动着，“慢慢吃，不用急。半小时后我正好有个项目组内部会议，是关于老城区那个街区改造的，你可以一起过去听听，了解一下实际项目对接的流程和细节。”

“真的吗？”苏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那个项目她之前就有所耳闻，是学院和市规划院合作的重点项目，她一直很想深入了解，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询问。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自然地给了她这个机会。

陆时砚终于从文件上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因惊喜而发亮的脸庞上，眼底那丝浅淡的笑意似乎又明显了些许。“嗯，”他颔首，“多接触些一线的实务工作，对你未来的专业发展和职业选择都有好处。理论最终要落到实践的土地上，才能焕发生机。”

苏念用力地点点头，内心激动不已。她不由得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想要尽快准备好。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低头专注进食的片刻，陆时砚的目光曾从文件上移开，在她沾了一点点沙拉酱的嘴角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抬手示意，但最终只是端起桌上的白瓷杯，抿了一口清茶，将那一丝几近本能的动作掩了下去。唯有他唇角那抹未及敛去的笑意，似乎比刚才又深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

匆匆却不失斯文地吃完整个三明治，苏念将包装纸仔细地叠好，准备起身去找垃圾桶。刚站起来，一张干净柔软的纸巾已经递到了她的面前。

“擦擦嘴。”陆时砚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举动。

苏念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果然碰到一点微黏的酱料残余。刚刚退烧的脸颊又猛地热了起来，她小声嗫嚅了一句“谢谢教授”，几乎有些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包装纸，快步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扔掉，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点小小的尴尬也一并丢弃。然而，心底深处那种像是揣了一颗慢慢融化的糖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甜意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当她重新走回办公桌前时，陆时砚已经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将其整齐地归拢到一边，随即站起身，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时间差不多了，”他一边利落地穿上外套，一边说道，“我们过去吧，会议室在楼上。”

“好的。”苏念连忙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笔，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空旷而安静，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面上轻轻回荡，一沉稳，一轻快。

苏念跟在陆时砚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衬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回想起刚才那份温热恰好的三明治，他不动声色的解围，还有那句“猜的”，以及递过来那张纸巾时自然无比的动作……种种细节叠加在一起，让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又有些俏皮的念头——这位被同学们私下里称作“老狐狸”、总是显得高深莫测、难以捉摸的陆教授，好像……也并非全然是表面看上去那样冷淡严肃。在那层严谨专业的外壳之下，似乎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甚至是有些笨拙的细心和温柔。

这个发现就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她的心跳瞬间失去了节奏，漏跳了一拍。然而，紧接着，一股更深沉、更温暖的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紧紧包围。

走在前面的陆时砚，仿佛背后长了一双眼睛，能够洞悉她内心的每一丝波动。就在她心跳加速的瞬间，他的脚步突然微微一顿，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异样。紧接着，他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侧过头来，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那是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其中似乎蕴含着无数的疑问和探究。当他的目光与她的交汇时，苏念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在瞬间凝固了。

“怎么了？发什么呆。”陆时砚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走快些，第一次参会，迟到可不好。”

苏念如梦初醒，连忙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哦！没、没什么！”她的脸颊像被火烤过一样，微微发热，不敢再与他对视，急忙加快脚步，想要掩饰自己的窘迫。

然而，就在她与陆时砚并肩而行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那线条冷硬的侧脸。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既冷峻又迷人。

看着他，苏念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这笑容虽然细微，却充满了幸福和满足，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原来，这种被人默默放在心上、细心关照的感觉，是如此地温暖而踏实，足以驱散周一清晨所有的困倦和匆忙，让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变得明亮柔和起来。这世间最动人的关怀，往往并非轰轰烈烈的宣告，而是藏于细微之处的照看，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却最能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