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予你 第138章 纹样与烟火

苏念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创方案框架敲下最后一个字时，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寂静中只能听见键盘敲击的余音和远处空调运转的嗡鸣。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视线有些模糊，连续几个小时盯着屏幕让她的眼睛又干又涩。

她伸了个懒腰，指尖不小心碰到桌角那本泛黄的旧书，哗啦一声，夹在书页里的便签纸掉了出来，散落一地。弯腰去捡时，目光落在其中一张便签上\"楼下24小时便利店有热牛奶\"的字迹上，这才想起自己从晚饭到现在，除了那杯陆时砚买的奶茶，什么也没吃。

胃里适时地传来一阵空虚感。她刚拿起手机准备下单外卖，屏幕却先跳出一条陆时砚的消息：\"方案改得怎么样？我在你公司楼下。\"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愣了愣，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路灯下，陆时砚的车静静停在路边，他正靠着车门站着，修长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挺拔。他手里拎着个白色的保温袋，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像是在确认时间。

苏念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几乎是跑着下楼的。电梯下降的数字在她眼里变得异常缓慢，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推开写字楼的玻璃门，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陆时砚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目光与她相遇，唇角微微上扬。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在办公室改论文吗？\"跑到他面前时，苏念的呼吸还有点急，说话带着点小喘。夜风吹乱了她的刘海，她随意地用手拨了拨。

陆时砚伸手替她拢了拢外套领口，指尖不经意碰到她微凉的耳朵，顿了顿才收回手：\"论文改完了，顺路过来看看你。\"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给你带了点吃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苏念注意到他眼下的淡淡阴影，显然也是刚结束工作不久。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两人走到车边，陆时砚打开后座车门，拿出一个小小的折叠桌架——竟是他特意从家里带来的，就为了让她能在车里舒服吃点东西。桌架展开后刚好架在后座中央，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小餐桌。

\"你连这个都带了？\"苏念惊讶地看着他熟练地架好桌子。

陆时砚微微一笑：\"上次听你说在车里吃东西不方便。\"

保温袋里装着一碗刚热好的阳春面，汤头清澈，飘着翠绿的葱花，还卧着个完美的溏心蛋；旁边放着一小碟酱萝卜，正是苏念上次在陆家吃饭时说\"配粥超下饭\"的那种。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盒洗好的草莓，鲜红的果实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夜宵？\"苏念捧着温热的面碗，眼睛弯成了月牙。面条的香气扑鼻而来，让她空荡荡的胃开始咕咕作响。

\"你发朋友圈说'改方案改到脑壳疼'，没提吃饭的事。\"陆时砚坐在驾驶座上，侧头看着她，\"而且你加班时要是吃了东西，会在朋友圈晒图的。\"他说得轻描淡写，却精准戳中了苏念的小习惯——她总爱把吃到的好吃的随手拍下来发朋友圈。

苏念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她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抚慰了饥饿的胃。溏心蛋的蛋黄绵密醇厚，与清爽的汤底相得益彰。酱萝卜脆爽可口，恰到好处的咸味更衬托出面条的鲜美。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白天的文创方案，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平板：\"陆教授，你帮我看看这个纹样转化的思路行不行？我把卷草纹的藤蔓截出来，做成了书签和笔记本的图案。\"

平板屏幕上，淡青色的藤蔓线条蜿蜒缠绕，在米白色的背景上显得格外雅致——正是陆时砚昨天在便签上提的配色。图案经过她的重新设计，既保留了传统纹样的神韵，又增添了现代感。

陆时砚低头看着，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这里的藤蔓可以再弯一点，像这样——\"他用手指在屏幕上画了个更柔和的弧度，\"更像你上次在草稿纸上画的感觉，灵动些。\"

苏念盯着他画的弧度看了两秒，忽然拍了下腿：\"对！我之前总想着复刻古籍里的纹样，反而少了点活气！\"她立刻调出绘图软件，按照陆时砚说的调整线条，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修改后的藤蔓果然更加生动，仿佛随时会从屏幕中蜿蜒而出。

陆时砚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暖光，她时不时咬着下唇思考，睫毛轻轻颤动，像停着只小蝴蝶。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样子，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颗草莓味的糖，剥了糖纸递到她嘴边：\"先吃颗糖，歇会儿。\"

苏念下意识张嘴咬住糖，草莓的甜瞬间在舌尖散开。她抬头看他，刚好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耳朵也悄悄红了。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此刻更显得暧昧起来。

\"这个糖......是你常备在车里的那种？\"她小声问，想起之前他说的车里常备着她爱吃的糖。

陆时砚点点头：\"嗯，知道你爱吃。\"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苏念心里泛起涟漪。她低下头，假装继续修改图案，实则是在平复突然加速的心跳。

就在这时，苏念的手机响了，是林薇打来的视频电话。她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就听见林薇咋咋呼呼的声音：\"念念！你跟我小叔在一起呢？我刚跟时宇哥视频，看见他车里的保温袋了——那不是我妈今天给我小叔装酱萝卜的袋子吗？\"

苏念愣了下，转头看向陆时砚，眼里带着点惊讶。陆时砚听见电话里的声音，眼底泛起笑意，对着她无声地口型：\"被发现了。\"

\"什么被发现啊？\"林薇的声音更兴奋了，\"我就说我小叔最近不对劲，天天问我'念念喜欢吃什么''念念最近在忙什么'，原来真的在跟你处对象呢！快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念被问得脸发烫，刚要开口解释，陆时砚忽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就说，从你叫我'管家先生'那天起。\"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苏念的脸更红了。

这个称呼的由来，要追溯到几个月前。那时苏念刚认识陆时砚不久，有次去他家做客，看见他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忍不住开玩笑说他是\"管家先生\"。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那个......我们......\"苏念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视频那头的林薇却已经自顾自地兴奋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很配！小叔终于开窍了！念念我跟你讲，他之前可是我们家的万年冰山，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陆时砚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拿过苏念的手机：\"林薇，别闹了。\"

\"小叔！你可算承认了！\"林薇在视频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她可喜欢念念了！\"

又聊了几句，陆时砚才挂断电话。车内重新恢复安静，但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苏念把平板放在腿上，看着陆时砚：\"你早就跟林薇他们说过了？\"

\"没说，\"陆时砚替她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只是没瞒着。\"他顿了顿，补充道，\"林薇昨天还问我，要不要帮你打听下你们部门方案评审的侧重点，我没让她插手——我知道你想自己做好。\"

苏念心里一暖，忽然想起上次她因为同事议论而委屈时，陆时砚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地替她挡掉麻烦，却又给足她自己成长的空间。他总是这样，在背后默默支持，却从不干涉她的选择。

她拿起桌上的酱萝卜，夹了一块递到他嘴边：\"陆教授，谢谢你。\"

陆时砚张嘴咬住，看着她眼里的光，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谢我什么？谢我给你带夜宵，还是谢我帮你改纹样？\"

\"都谢。\"苏念晃了晃腿，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也谢你被林薇'抓包'——这样我就不用纠结怎么跟她坦白啦！\"

陆时砚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机灵鬼。\"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苏念感觉被他揉过的地方隐隐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平板。陆时砚也轻咳一声，收回了手。

\"还要继续修改方案吗？\"他转移话题问道。

苏念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差不多了，主要的部分都完成了。\"她说着，把修改好的纹样保存下来，\"多亏你的建议，现在的图案看起来灵动多了。\"

\"是你自己悟性好。\"陆时砚认真地说，\"我只是给了个方向。\"

他总是这样，明明帮了很多忙，却从不居功。苏念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从借书到批注，从讲解纹样到现在的深夜陪伴，他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支持着她。

\"其实......\"苏念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我第一次看到卷草纹的时候，就觉得它很美，但不知道该怎么应用到现代设计中。是你让我明白，传统纹样不是用来复制的，而是用来理解和创新的。\"

陆时砚注视着她，眼神温柔：\"传统文化就像一条河流，我们站在下游，既要明白它的源头，也要知道它将流向何方。你的方案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得到他的肯定，苏念心里像是绽开了一朵花。她小心地保存好所有文件，把平板收进包里。

\"我送你回去。\"陆时砚开始收拾折叠桌。

就在这时，苏念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面很好吃，就是量有点少......\"

陆时砚眼里闪过笑意：\"还想吃什么？\"

苏念眼睛一亮：\"路口那家烧烤店应该还没打烊！\"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了烧烤店角落的位置。店里人不多，几桌客人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苏念兴奋地点了好几样烧烤，还要了一碗海鲜粥。

\"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和室友来这种小店吃夜宵。\"苏念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说，\"那时候没钱，几个人分着吃一碗粥都觉得特别香。\"

陆时砚看着她熟练地烫洗碗筷，眼神柔和：\"我读研的时候也常这样，和同学在实验室熬到深夜，然后一起去校门口吃宵夜。\"

\"真的？\"苏念惊讶地睁大眼睛，\"想象不出来陆教授坐在路边摊吃烧烤的样子。\"

\"那时候还不是陆教授。\"他微微一笑，\"只是个穷学生。\"

烧烤很快上来了，金黄的烤串冒着热气。苏念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却被烫得直呵气。陆时砚递给她一张纸巾，眼里带着无奈的笑意：\"慢点吃。\"

吃着烤串，喝着热粥，苏念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方案的创意，说到兴奋处还用手比划。陆时砚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听，偶尔插几句话，或是给她添茶。

\"我觉得传统文化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它历经千年依然鲜活。\"苏念咬了一口烤茄子，满足地眯起眼睛，\"就像这些纹样，虽然来自古代，但经过重新设计，依然能在现代生活中找到位置。\"

陆时砚点头：\"所以你的研究方向很有意义。让传统活在当下，而不是躺在博物馆里。\"

这话说到了苏念心坎上。她一直觉得，传统文化不应该只是被供奉的标本，而应该成为生活的的一部分。这也是她选择这个研究方向的原因。

结账的时候，苏念抢着要付钱：\"这次我请客，谢谢你今天的夜宵和指导。\"

陆时砚没有坚持，只是在她付钱时轻声说：\"下次我请你。\"

走在回停车场的路上，夜风习习，带着烧烤的余香。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轻轻晃动。苏念突然觉得，这个加班夜因为有了这些插曲，反而变得格外难忘。

车里的暖光依然亮着，阳春面的热气似乎还在缓缓升腾，混着草莓糖的甜和旧书的墨香。苏念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向陆时砚：\"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陆时砚发动车子，侧头看她：\"不用总是道谢。\"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夜间的车流。苏念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经过今晚，她感觉和陆时砚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那种默契和温暖，让她想起他说的\"从管家先生那天起\"。

也许，有些感情早就悄悄生根发芽，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等红灯的时候，陆时砚忽然开口：\"下周末博物馆的讲座，要一起去吗？主题是传统纹样的现代转化，应该对你的研究有帮助。\"

苏念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她兴奋地转过头来，看着陆时砚，声音中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陆时砚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种温柔和宠溺，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他看着苏念，轻声说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

苏念的心情愈发激动，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迫不及待地说道：“太好了！我一直都想去那里呢！”

陆时砚的目光落在苏念身上，他注意到她眼中的期待和兴奋，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温柔地说道：“好，我会来接你的。”

车内的音乐轻轻流淌，苏念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她知道，这场从\"管家先生\"开始的温柔纠缠，早已在这些细碎的纹样与烟火里，长成了彼此都离不开的依赖。而前方，还有更多的美好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