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予你 第130章 博物馆的时光与藏在细节里的心动

周末的清晨，城市仿佛还未从沉睡中完全苏醒，街道上只有零星早起的行人和清扫路面的环卫工人。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晨曦如同羞涩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将淡金色的光芒涂抹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陆时砚的黑色轿车，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守卫，已经静悄悄地停在了苏念所住的老式小区楼下。他比约定时间提前了整整十分钟到达，没有催促，也没有拨打电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驾驶室里，深邃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渐渐开始有了生气的街道上。他的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个牛皮纸袋的边缘，袋子里装着还带着烤箱余温的草莓可颂，那是他昨天特意绕路去那家她曾称赞过的烘焙坊买的。

当苏念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时，陆时砚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她今天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粉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像一朵初绽的芙蓉。她的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披散着，而是松松地挽了一个髻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白皙纤细的脖颈，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耳侧，平添了几分慵懒随性的美感。晨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看到熟悉的车子，苏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陆教授，您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呀？我还怕自己下来晚了呢。”她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语气里有一丝不好意思。

陆时砚推开车门下车，身姿挺拔，合身的浅灰色休闲西装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儒雅随和。他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语气平静自然：“周末路上容易堵车，早点出发，时间充裕些，心里也踏实。”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了苏念手里那个看起来并不重的米白色帆布小背包，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背包侧边插着的一个卡通图案的保温杯，“这里面是水杯？我车上备了温水，温度刚好，一会儿你要是渴了可以直接喝。”

苏念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侧袋，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光顾着检查钥匙和手机，竟然忘了给杯子装水。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为这份无处不在的细心和体贴。“谢谢您……总是这么麻烦您，我太粗心了。”她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举手之劳，谈不上麻烦。”陆时砚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侧身，绅士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掌体贴地护在车门框上方，等她坐稳后，才轻轻关上车门，动作流畅而优雅。绕回驾驶座，系好安全带，他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身从副驾前方的储物格里拿出了那个牛皮纸袋，递到苏念面前，语气依旧平淡，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早上还没吃东西吧？给你带了点早餐。昨天路过那家‘麦香源’，看到他们新出的草莓可颂看起来不错，想起你好像提过喜欢带草莓馅的点心，就买了两个。”

苏念惊讶地接过还带着温热的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烤得金黄酥脆、形状饱满的可颂，透过层层叠叠的酥皮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诱人的粉色草莓酱。她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酥皮立刻发出簌簌的轻响，碎屑落在指尖，内里酸甜冰凉的草莓酱瞬间在口腔中化开，混合着浓郁的黄油香气，味道好极了。这熟悉的味道，正是她上次和同事聊天时，随口提到过很喜欢的那家店的产品。她抬起头，望向正在专注启动车辆、目光凝视前方的陆时砚，发现他看似平静的侧脸上，嘴角似乎压抑着一抹极浅淡的、满足的笑意。这个发现，让她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去往市博物馆的路程确实不近，周末的早晨，车流渐渐增多。但车厢内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与和谐。两人并没有刻意寻找话题，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车里播放的舒缓古典乐。苏念将头微微偏向车窗，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驰的街景——晨练归来的老人、提着早餐匆匆走过的上班族、开始营业的早点铺子升腾起的热气……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她偶尔会偷偷转过头，飞快地瞥一眼身旁专注开车的陆时砚。初升的阳光透过车窗，恰好勾勒出他清晰利落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梁显得格外挺拔。此刻的他，褪去了讲堂上的严谨和距离感，显得格外沉静温和，竟让苏念莫名想起了古书里描绘的“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到达市博物馆时，时间尚早，但入口处已经排起了不长的队伍。陆时砚显然早有准备，他并没有走向排队的人群，而是带着苏念径直走向旁边的团队预约或特殊通道，向工作人员出示了手机上的电子预约凭证——他提前就在博物馆的官方系统上预订好了两人的门票，避免了排队等候的繁琐。这份周到，再次让苏念感到贴心。

一进入宽敞明亮的博物馆大厅，凉爽的空调风和庄重宁静的氛围立刻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陆时砚似乎对这里的布局非常熟悉，他没有像普通游客那样从第一个展厅开始漫无目的地浏览，而是目标明确地带着苏念穿过几个展厅，径直走向位于博物馆东侧的“古代服饰珍宝”展厅。他边走边侧过头，对苏念低声解释道：“我记得你之前的方案里提到过想借鉴古代服饰元素，尤其是唐代的襦裙。这个展厅最近刚完成了一次重要的展品更新，引进了一批保存非常完好的唐代服饰实物，有几件衣裙的纹样和工艺尤其精湛，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苏念跟在他身侧，听着他清晰的讲解，心中既惊讶又感动。她没想到，自己方案里一句并不起眼的构想，他竟然都记得如此清楚，还特意做了功课。走到一个独立的玻璃展柜前，里面用柔和的灯光打着一件色彩淡雅、形制优美的藕荷色唐代襦裙。衣裙的料子看起来依旧富有光泽，裙摆和袖口处，用极其细密的针法绣满了繁复而华丽的缠枝莲纹样，金色的丝线在灯光映照下，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历经千年，依然美得令人心折。

苏念几乎将脸贴在了玻璃上，看得入了迷，忍不住小声发出惊叹：“太美了……这种配色和纹样，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过时。要是能把这些元素巧妙地运用到现代服装设计里，做成日常可以穿的裙子，一定又特别又好看。”

“这个想法很有创意，而且完全可行。”陆时砚就站在她身边，距离不远不近，既能让她听到他清晰低沉的声音，又不会让她感到压迫。他目光也落在展柜中的华服上，语气温和而肯定，“唐代服饰，尤其是女装，其实在剪裁上非常注重舒适和活动便利性，很多款式本身就带有现代审美中的宽松、飘逸感。如果你需要更具体的参考资料来做方案，我可以帮你找一些高清的服饰复原图和相关的研究论文。我认识几位专门从事古代服饰复原研究的朋友，他们手里有不少珍贵的影像和测绘资料，应该会对你有帮助。”

苏念惊喜地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感激的光芒：“真的吗？陆教授，那太感谢您了！我之前一直觉得古风元素有点难把握，加不好就容易显得突兀，如果有这些专业的参考资料，肯定能让我的方案更扎实、更有说服力！”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方案完善后的美好前景，脸颊因激动而泛着红晕。

“能帮到你就好。”陆时砚看着她眼中璀璨的星光和毫不掩饰的喜悦，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语气也愈发柔和，“你喜欢，觉得有价值，就不枉费这番功夫。”

两人在这个充满华美服饰的展厅里停留了很长时间。陆时砚俨然一位学识渊博的向导，不仅对展出的各朝代服饰如数家珍，还能引经据典，从当时的社会背景、纺织工艺、审美潮流等多个角度，为她细致生动地讲解不同时期服饰的特点和演变。他从汉代曲裾深衣的庄重，讲到魏晋服饰的飘逸，再到唐代的开放华丽，宋代的简约典雅……他的讲解不像课堂上那样条分缕析、逻辑严谨，反而更像是在分享自己热爱的事物，旁征博引，妙趣横生。苏念跟在他身边，听得十分投入，仿佛置身于一堂生动无比的历史美学课。她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或者对某个细节表示好奇，陆时砚总能耐心地给予解答，有时还会俯下身，指着展品上某个不易察觉的刺绣针法或面料织造的特殊之处，引导她去发现那些隐藏在细节里的匠心独运。

不知不觉，他们在博物馆里已经逛了快两个小时。苏念起初还兴致勃勃，但渐渐地，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下意识地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右脚踝——她今天为了搭配裙子，穿了一双新买的浅口单鞋，鞋后跟的地方稍微有点硬，平时走路少不觉得，但在博物馆这种需要长时间站立和行走的地方，就开始有些磨脚了。刚才她沉浸在精彩的展品和陆时砚的讲解中，暂时忽略了这点不适，现在一停下来，痛感就变得明显起来。

一直留意着她状态的陆时砚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关切地看向她，声音低沉而温和：“怎么了？是不是走了太久，有点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的目光敏锐地落在了她下意识去摸脚踝的手上。

苏念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不想扫了他的兴致，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鞋子好像有点不太合脚，后跟那里有点磨。没关系，我们继续逛吧，我还想看看前面那个首饰展厅呢。”她试图装作若无其事。

陆时砚却没有动，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让苏念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缓缓蹲下身，将自己背上那个看起来容量不小的深灰色双肩背包取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用透明收纳袋装着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物件。他打开收纳袋，里面竟然是一双看起来非常柔软舒适的平底拖鞋，浅灰色的绒面材质，鞋底厚实而有弹性，显然是全新的。

“我早上出门收拾东西的时候，想到博物馆面积大，需要走的路肯定不少，”他蹲在那里，仰头看着有些愣住的苏念，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准备，“担心万一你穿的鞋子不舒服，会影响观展心情，就顺手带了双拖鞋备用。你先换上这个吧，会舒服很多。”

苏念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这双拖鞋，又看了看蹲在自己身前、目光坦诚而关切的陆时砚，鼻子陡然一酸，眼眶瞬间就发热了。这哪里是“顺手”？这分明是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到了极点。他连她可能会鞋子磨脚这种微不足道、甚至连她自己都可能忽略的小事，都提前想到了，并且默默准备好了解决方案。这份远超寻常的细心和体贴，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整颗心都变得又软又烫，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陆教授，您……您怎么连这个都……”苏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话语都有些断续。

“快换上吧，博物馆里冷气足，别让脚受凉。”陆时砚已经站起身，将那双柔软的拖鞋放在她脚边，然后又自然地帮她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递到她手里，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刻意或尴尬，“首饰展厅就在前面不远，我们慢慢走过去就好。要是觉得累了，旁边就有休息区，我们可以坐下歇一会儿再继续。”

苏念点了点头，依言在旁边供游客休息的长椅上坐下，脱下了那双有些磨脚的新鞋，换上了陆时砚准备的拖鞋。拖鞋非常合脚，鞋底柔软得像踩在云端，瞬间缓解了脚后跟的不适感。她抬起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等待她的陆时砚。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目光平和地望向展厅深处，博物馆高大的玻璃穹顶洒下的天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一刻，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稳、可靠、又无比温柔的气息，深深地烙印在了苏念的心上。

也就是在那一刻，苏念心中一直摇摆不定、试图忽略的某种情感，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或许林薇说得没错，陆时砚对她的好，早已超越了师长对学生的关照，也超越了普通朋友之间的体贴。那是一种藏在每一个细节里的、笨拙又真诚的用心，是一种悄无声息却无处不在的守护。而她自己，似乎也在这一点一滴的相处中，在一次次被感动、被温暖的过程中，对这个外表清冷严谨、内心却蕴藏着深海般温柔的男人，不知不觉地，怦然心动。一种混合着甜蜜、羞涩、以及隐隐期待的复杂情愫，如同藤蔓，悄然爬满了她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