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予你 第100章 气球与食堂的烟火气

握着剩下的两根气球绳，两人顺着校道往食堂的方向慢慢走去。粉白两色的气球在晚风里轻轻晃荡，偶尔蹭到路旁的香樟树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那声音轻柔得像是情人的低语。气球随着他们的步伐有节奏地起伏，在暮色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引得路过的同学频频回头，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善意，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羡慕。

苏念感受着那些投来的目光，脸上微微发烫。她悄悄侧头看向身旁的陆时砚，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手中牵着的不是两个色彩鲜艳的气球，而是再寻常不过的物品。但她知道，他注意到了周围的目光，只是他向来不在意这些。

她将怀里的散文集换了个手抱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的烫金字体。那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刚才在校史馆里，陆时砚将这本书递给她时的神情。他的眼神那样专注，仿佛在交付什么珍贵的信物。而此刻，她的舌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颗桂花糖的甜意，那甜不腻人，反倒带着一股清新的桂花香，久久不散。

\"要不，把气球系在食堂门口的栏杆上？\"陆时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察觉到她时不时低头看气球，那细心的观察让苏念心头一暖。

她点头应好，两人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那是一座颇有年代感的建筑，红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门口的铁栏杆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有些斑驳，但上面的雕花依旧精致。陆时砚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气球绳，仔细地系在栏杆的雕花处。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利落，不一会儿，粉白两色的气球就稳稳地悬在了暖黄的灯光下，像是两朵停驻的云，又像是夜色中绽放的两朵花。

苏念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忽然觉得这个平常的傍晚因为这些小小的插曲而变得格外难忘。气球在灯光下微微晃动，投下淡淡的影子，那影子随着光线的变化不断变换形状，像是在演绎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走吧。\"陆时砚系好气球，转身对她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刚走进食堂，一股热气混着饭菜香便扑面而来。那是一种复杂而又温暖的气息，有米饭的清香，有炒菜的油香，还有汤品的浓郁。正是饭点，食堂里人来人往，但并不拥挤。窗口前排着不长的队伍，同学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餐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谈笑声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一首充满生活气息的交响曲。

陆时砚自然地接过苏念怀里的散文集，让她先去找位置，自己则径直走向她常去的那个窗口。苏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他总是这样，记得她所有的习惯和喜好，甚至连她常去哪个窗口打饭都一清二楚。

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口系着的气球。晚风拂过，气球轻轻摇晃，像是在对她打招呼。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思绪却飘向了远方。想起刚才那个送糖的小姑娘，想起她纯真的笑容，想起那颗带着体温的桂花糖。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是散落在生活中的珍珠，被她一一拾起，珍藏于心。

没一会儿，陆时砚端着餐盘回来了。餐盘里摆着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炒西兰花，还有一碗撒了翠绿葱花的蛋花汤。他把餐盘轻轻放在桌上，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刚排队时，打菜的阿姨看到我手里的书，还问是不是校史馆里的老物件。\"他把筷子递给苏念，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说这是我女朋友的宝贝，阿姨还多给了我一块排骨。\"

苏念接过筷子，忍不住笑了。食堂的阿姨总是这样热情，特别是对陆时砚这样的常客。她夹起那块额外的排骨，咬下一口，酸甜的酱汁在嘴里散开，肉质鲜嫩，火候恰到好处。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从大一第一次尝到就爱上了。

\"阿姨还记得你的口味。\"陆时砚看着她满足的表情，轻声说道。

苏念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邻桌传来一声轻呼。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男生正手忙脚乱地捡着掉在地上的筷子，旁边的女生急得直跺脚，连声道歉：\"都怪我，刚才转身撞到你了。\"

那男生看起来有些窘迫，却还是温和地安慰女生：\"没事的，洗洗就好了。\"

陆时砚顺着苏念的目光看去，轻轻放下筷子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未拆封的一次性筷子，递到男生面前：\"用这个吧，别捡了。\"

男生愣了一下，连忙接过道谢，女生也跟着说：\"谢谢学长。\"

陆时砚笑着摆摆手，回到座位时，苏念正把一块排骨夹到他碗里：\"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

他咬下排骨，目光落在她手边的散文集上，忽然说道：\"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去图书馆把那本备课笔记再翻一翻？我记得里面还夹着一张老校道的照片，说不定能找到刚才那棵桂树的影子。\"

苏念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这个提议正合她心意。那张老照片她之前在校史馆里匆匆一瞥，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如果能找到那棵桂花树的影子，或许能解开她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那棵树，是不是就是散文集中提到的那棵？

窗外的气球还在轻轻摇晃，食堂里的烟火气裹着饭菜香，漫过两人的餐盘。邻桌的那对情侣已经重新开始用餐，女生不时偷瞄陆时砚，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苏念看在眼里，不禁莞尔。他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自己却浑然不觉。

\"尝尝这个汤。\"陆时砚将蛋花汤往她面前推了推，\"今天的天冷，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苏念舀了一勺汤，热气腾腾的蛋花在舌尖化开，带着葱花的清香。她忽然想起大一那年冬天，也是在这个食堂，她因为感冒而食欲不振，是他特意去校外买了姜茶，又在这里陪她喝了一碗热汤。从那以后，每次天气转凉，他总会提醒她喝点热汤。

时光飞逝，转眼他们已经走过了三个春秋。食堂的窗口换了几家，打菜的阿姨也换了几茬，但坐在这里吃饭的感觉却从未改变。依然是温暖的人间烟火，依然是熟悉的饭菜香，依然是他坐在对面，时不时为她夹菜，提醒她慢慢吃。

\"在想什么？\"陆时砚见她出神，轻声问道。

\"想起大一那年，你在这里陪我喝汤。\"苏念如实说道，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陆时砚的眼神柔和了几分：\"那时候你感冒得很严重，却还坚持要去上课。\"

\"要不是你每天陪我来食堂喝汤，我可能好得没那么快。\"苏念说着，又舀了一勺汤。这碗汤的味道和当年如出一辙，或许食堂的配方一直没变，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经过岁月的洗礼，反而愈发醇厚。

邻桌的情侣已经用完餐离开，临走前又向他们道了一次谢。陆时砚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苏念身上。他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但在她面前，那些防备和疏离都会悄然融化。

\"那张照片...\"苏念忽然想起他刚才的提议，\"你记得是在哪一页吗？\"

陆时砚思索片刻：\"大概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夹在关于秋天的那篇散文里。\"

苏念回忆着那本备课笔记的内容。那是上世纪一位老教师的珍藏，里面不仅记录了她多年的教学心得，还夹带着许多珍贵的照片和便签。其中有一张黑白照片，拍的正是校园里的一条老校道，道旁种满了桂花树。因为年代久远，照片已经泛黄，但依然能看清当时的景象。

\"如果真的是同一棵树...\"苏念轻声说道，\"那它至少已经在这里站立了半个多世纪。\"

陆时砚点头：\"树木比人长久，它们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

这句话让苏念陷入沉思。是啊，那棵桂花树见证了多少人的青春？多少人在它树下许下诺言，多少人在它树荫下告别，又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在桂花飘香的季节里，收获了一份难得的清欢？

食堂里的人渐渐少了，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亮起，在夜色中勾勒出校园的轮廓。系在门口的气球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偶尔有晚归的同学经过，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要不要再添点饭？\"陆时砚见她碗里的饭已经见底，轻声问道。

苏念摇摇头：\"吃饱了。\"她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口的气球。那两个气球依然在晚风中轻轻摇摆，像是两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个温暖的夜晚。

陆时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说道：\"等会儿走的时候，把气球解下来带走吧。\"

\"为什么？\"苏念有些不解。

\"这是那个小姑娘送给你的礼物。\"他的声音很轻，\"应该好好珍藏。\"

苏念心头一暖。他总是这样，记得每一个细节，珍惜每一份心意。那个偶然相遇的小姑娘，那颗温暖的桂花糖，还有这两个色彩鲜艳的气球，都因为他而变得格外珍贵。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直到食堂的阿姨开始收拾窗口，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陆时砚小心地解下气球，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苏念的手腕上。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完成一个重要的仪式。

\"这样就不会飞走了。\"他低声说道，眼底有星光闪烁。

苏念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气球，粉白两色在夜色中交织出柔和的光晕。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总是羡慕那些牵着气球的小朋友，觉得他们握着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而现在，她终于明白，美好的不是气球本身，而是那个愿意为你系上气球的人。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气球在身后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校道上的香樟树依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夜晚伴奏。远处图书馆的灯光已经亮起，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

苏念握紧了手中的气球绳，感受着那份轻盈的牵引。这个平凡的夜晚，因为一场不期而遇，因为两颗气球的陪伴，因为食堂里温暖的烟火气，变得如此不同。而更让她感到幸福的是，身边有一个人，愿意陪她经历这些平凡中的美好，愿意为她珍藏生活中的每一个细微感动。

夜色渐深，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只有那两个气球还在夜空中轻轻摇曳，像是夜空中最温柔的星，照亮着前行的路。而食堂里的灯光依然温暖，等待着下一个黎明，迎接新一轮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