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才人的绩效革命 第119章 账本里的乾坤与御书房的灯光

面对那堆天书般的漕运旧账，李梦瑶一开始是崩溃的。满眼的“石”、“斗”、“引”、“漕平银”，还有各种她听都没听过的河道地名、衙门名称，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这可比后宫的柴米油盐账目复杂了不止一个量级！

但“卷王”之魂不允许她轻易认输。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先把那封户部的背景说明信反复看了几遍，结合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大致弄明白了漕运的基本流程——粮食从产地征收，通过运河运输到京城，中间涉及运输、仓储、损耗、人工等各个环节。

然后，她摒弃了直接阅读那些晦涩文言记载的方式，而是采用了她最擅长的“数据分析”法。

她找来最大的宣纸，开始画关系图和时间轴。将涉及的主要机构（漕运总督衙门、各地粮道、仓库）、关键物资（粮食、船只、银钱）、以及重要的时间节点（征收期、启运时间、抵达时间）一一列出，试图理清其中的逻辑关联。

接着，她开始有针对性地翻阅那几本账册。她不去纠结每个字的具体含义，而是重点关注数字之间的勾稽关系和异常波动。

比如，同一批粮食，在产地记载的数量，与抵达通州仓库时记载的数量，损耗率是否在合理范围内？运输船只的租赁费用，与船只数量、航行天数是否匹配？某一年的“河道疏浚银”支出突然暴增，但同年记载的漕粮运输量却没有相应提升，甚至还有所下降？

她像一只嗅觉敏锐的猎犬，在浩瀚的数字森林中，搜寻着那些不合逻辑的“气味”。

她用自制的表格，将可疑的数据摘录出来，在旁边标注上自己的疑问：

“甲子年江南漕粮，湖州府入库数与前程册差异达一成五，远超常规损耗，原因？”

“丙寅年山东段‘船只修缮及杂费’项，金额为往年三倍，未见详细说明及验收记录。”

“戊辰年‘漕丁犒赏银’支出时间，与漕船抵京时间严重不符，疑似提前虚支？”

她不判断对错，只罗列现象，提出疑问。几天下来，她标记出的疑点竟然有二十多处，写满了厚厚一叠纸。

当她将这份满是标记和疑问的“分析报告”，连同那几本账册，通过安公公交还给皇帝时，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基于现代财务逻辑的质疑，在这个时代是否适用，会不会显得过于吹毛求疵？

令她意外的是，第二天下午，安公公就来了，带来的不是质疑，而是……又一批账册，以及皇帝的一句口谕：“看得甚好，继续。”

李梦瑶：“……” 老板这是把她当生产队的驴使唤了？还是真的觉得她这“人形审计机”挺好用？

无奈，她只能再次投入与陈年账本的搏斗中。

这天晚上，她又在书房挑灯夜战，对着一段关于“过闸费”的记载苦思冥想，试图搞清楚不同等级船只、在不同河段的收费标准是否合理。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带来一丝凉意。

素心悄悄进来，给她披了件外衣，又换了盏更亮的灯：“娘娘，时辰不早了，要不先歇息吧？这些账本明日再看也不迟。”

李梦瑶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摇摇头：“就差一点了，我把这段理顺就睡。” 她有种前世赶项目进度的熟悉感，不把问题搞清楚，心里不踏实。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冒着雨跑来，在门口对素心低声说了几句。素心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转身对李梦瑶说：“娘娘，安公公派人来说……皇上此刻也在御书房，似乎……也在查阅文书。”

李梦瑶执笔的手一顿。

皇帝也在加班？这么巧？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隔着重重宫墙和沉沉夜色，有一个人，正和她一样，在灯火下为了某些事情而劳心费神。这种感觉很奇妙，冲淡了她独自奋战的孤寂感。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绵绵雨丝，御书房的方向一片模糊，但她似乎能想象出那里亮着的灯光。

“知道了。”她轻声应了一句，低下头，继续在账册上勾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只是这一次，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素心看着自家娘娘侧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又想想皇上深夜仍在御书房的消息，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抿嘴笑了笑，悄悄退了出去，不再打扰。

这一夜，揽月轩书房的灯，和御书房的灯，一样亮到了很晚。

而李梦瑶不知道的是，御书房内的赵璟，在批阅完一部分奏折后，确实拿起了她白日里送来的那份“分析报告”。他看着上面那些清晰罗列的疑点、直指核心的提问，以及那种迥异于朝臣奏章、纯粹基于数据和逻辑的冷静视角，深邃的眼眸中光芒闪烁。

他手指轻轻敲着那份报告，对垂手侍立的安公公淡淡道：“告诉户部，上次要的那份漕运历年细则对比，明日早朝前，朕要看到。”

安公公心头一凛，连忙应下。皇上这是……要动真格的了？而且，似乎是受到了李嫔娘娘那份报告的启发？

夜色更深，雨声渐歇。两处相隔不远的灯光先后熄灭，但某些因这灯光而滋生、缠绕的思绪，却如同夜空中无形的丝线，悄然连接起了原本遥不可及的两端。

李梦瑶躺在床榻上，听着窗外屋檐滴落的残雨声，久久未能入睡。她心里清楚，自己掺和进漕运账目这件事，风险极大。但今夜得知皇帝也在熬夜办公的消息，却奇异地让她安定下来。

也许，她这把“刀”，并非在孤军奋战。

只是，这漕运的浑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秘密？皇帝让她看这些，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比后宫纷争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漩涡之中。而那个将她拉入漩涡的人，此刻，又在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