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箱撞在水泥地上的“哐当”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撞出回声,混着橡胶碎屑被踩踏的“嘎吱”响,像一把钝锯在磨着神经。我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探进风衣内袋,指尖拨开叠着的布料,终于触到了那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信号器——外壳裹着防滑胶,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渗进来,指腹已经按在了凸起的按钮上,只消再用三分力、按住三秒,橡胶林里的老周就会带着支援从东、西、北三个隐蔽入口冲进来。
辛集兴站在我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左手扶着货车的篷布绳,右手却虚搭在腰间的伯莱塔92F上——枪套是特制的快拔款,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成青白色,连手背的青筋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雷清荷身后那四个保镖:最左边那个左耳戴通讯器的,右手离枪套只有两指距离;靠桌角的那个,脚边堆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看轮廓就知道里面藏着霰弹枪。我们俩眼神没交汇,却凭着在宿舍练了三个月的默契,把彼此的分工刻进了骨子里:我发信号,他先解决离雷清荷最近的保镖,剩下的交给支援。
雷清荷陷在那张掉皮的真皮老板椅里,左手夹着的古巴雪茄燃到了中段,烟灰积了寸长却迟迟没弹。他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烟雾在屋顶漏下的光柱里慢慢散开,像一层薄纱裹住了他眼底的阴鸷。酸枝木桌上的黄铜烟灰缸里,烟蒂堆得像座小山,泛着油光的桌面映出他戴着翡翠扳指的手——那枚扳指绿得发沉,刚才就是这只手,轻轻一敲桌面,四个保镖就同时绷紧了神经。
空气里的火药味和橡胶酸腐味混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盯着雷清荷指间的烟圈,心里默默数着:三、二、一——就当指尖要发力按下信号器的瞬间,厂房后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突然发出“吱呀——”的刺耳摩擦声,像被人用蛮力拽开,硬生生撕裂了厂房里的死寂。
一道瘦小的身影踉跄着闯了进来,脚下的旧帆布鞋在橡胶碎屑上打滑,差点摔在地上。我瞳孔猛地一缩——是林晓梅!她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下摆沾着新的黑泥,左眼角的青紫瘀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病态的红,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几缕被泪水粘在脸颊上。更让我心脏骤停的是,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把黑色的制式手枪,枪口虽然因为发抖而微微晃动,却正对着刚从越野车那边走进来的瘦猴!
“别……别过来!”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打颤的“咯咯”声都清晰可闻,肩膀剧烈起伏着,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是你……是你把我骗到这里来的!”
瘦猴刚掀开厂房的门帘,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吓得猛地往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门帘杆上,金属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电击棍,指节都碰到了塑料外壳,却被晓梅突然拔高的吼声逼得僵在原地:“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我真的会开枪!”
厂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雷清荷指间的烟圈散了一半,他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四个保镖就像被上了发条的机器,同时举枪对准了晓梅,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一丝犹豫,食指全都扣在了扳机护圈上,只待一声令下。
辛集兴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我能感觉到他的肩膀绷得更紧了——我们现在陷入了两难:出手救晓梅,就会暴露身份;不出手,她很可能当场被乱枪打死。我的指尖依旧按在信号器上,却迟迟不敢发力,指腹的冷汗浸湿了防滑胶外壳。瘦猴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恐惧而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晓梅,眼神里满是慌乱和怨毒。
雷清荷终于缓缓吐出一口烟,视线从晓梅脸上扫过,又落在瘦猴惨白的脸上,最后停在我和辛集兴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浑身的血液像是被瞬间冻结的冰水,猛地冲上头顶又狠狠砸回四肢,连指尖都麻得发僵,握着信号器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差点把那小小的黑色装置捏碎。怎么会是她?林晓梅!
她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裙摆被扯破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深褐色的泥渍,像是在碎石路上爬过似的;原本扎在脑后的断皮筋松了,枯黄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几缕被泪水粘在嘴角,随着她的喘息微微颤动。左眼角那片青紫的瘀伤,在厂房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病态的暗红,边缘还带着点未消的黄色,显然是新伤叠旧伤——早上在那间小屋时,这伤还没这么深。
最让我心脏骤停的是她的右手——那只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正死死攥着一把黑色的92式手枪。枪身有几道明显的划痕,显然不是新枪,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成青白色,指节都在发抖,手腕晃得像狂风里的树枝,可那黑洞洞的枪口,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对准了刚掀开布帘走进来的瘦猴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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