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如厚重的黑布彻底笼罩大地,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然而,猪圈却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炼狱,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潮湿温热的空气,宛如一层密不透风的罩子,紧紧包裹着猪圈。腐草在这样的环境中肆意发酵,浓烈的腥膻味,像一条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刺鼻且浓烈。而雨后土地散发的泥腥味,又如同从地底深处涌出的暗流,与之交织融合,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
这股气味,仿若一群张牙舞爪的猛兽,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接着便不顾一切地朝鼻腔猛灌,试图冲破人们嗅觉的最后防线。在它的猛烈冲击下,人的胃部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阵阵恶心感涌上心头 ,让人只想逃离这令人绝望的“地狱”。
李凯下意识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墨色如漆的苍穹。广袤无垠的夜空里,一弯残月形单影只地悬挂着,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弃儿。那残月洒下的清辉,宛如一柄历经岁月侵蚀、锈迹斑斑的匕首,裹挟着从宇宙深处袭来的彻骨寒意,以不容阻挡之势,斜斜刺向大地。
月光毫无偏差地落在李凯身上,勾勒出他略显孤寂的轮廓。他身上那套军装,因无数次的清洗而泛白,衣角处还残留着几处洗不掉的污渍,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每一道褶皱,每一处磨损的边缘,都镌刻着岁月的深深印记。
在这清冷的月色下,李凯的身形愈发显得单薄。他的双肩微微佝偻,似是承受了难以言说的重压。他的眼神黯淡无光,透露出迷茫与无助,恰似一头受伤后躲进阴暗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的孤兽。
李凯紧紧地蜷缩在冰冷的混凝土喂食槽旁,身体微微颤抖。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膝盖,试图从自己的身体汲取一丝温暖。喂食槽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服传递到他的肌肤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孤独的气息如潮水般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将他彻底淹没,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落寞。
他的手指机械地揪着墙缝里顽强生长的狗尾草,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细微的“咔嗒”声。草茎在指节间断裂,碎屑似纷纷扬扬的雪花,簌簌飘落,悄无声息地坠在地上。这细微的动静,不仅没有打破周遭的死寂,反而为这片寂静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凄凉,如同命运的叹息,在黑暗中回荡。
“嘿!新来的,都喜欢跟猪唠家常啊?”突兀的调侃声,裹挟着人字拖碾过碎石子的脆响,瞬间撕裂了周遭浓稠如墨的死寂。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傣鬼那高大壮硕的身影,正大大咧咧地穿过月光铺就的小径。
月光宛如一层银纱,轻柔地披在他身上,却难以掩盖他后腰别着的工兵铲散发的森然冷光。那铲子仿佛蛰伏的猛兽,在朦胧月色下闪烁着寒光,随时都会破鞘而出,投入一场未知的战斗。
傣鬼,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傣族汉子,自加入队伍以来,行事风格便迥异于常人,周身仿佛环绕着一层神秘的雾气,让人难以看透。他的腰间,永远别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物件,就像一个行走的百宝箱,每一件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上次野外拉练,山林间的小路崎岖难行,物资补给也愈发紧张。在众人饥肠辘辘、四处寻觅食物时,我无意间瞥见他腰间别着半截腌酸笋。刹那间,那股带着独特发酵气息的酸臭味,如同一股无形的烟雾,迅速在队伍中弥漫开来。队友们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可傣鬼却仿若未闻,脸上神色坦然自若,深邃的眼眸中透着旁人难以理解的从容与淡定,仿佛那笑声与他毫无关系。
傣鬼那调侃的话语,像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划破了静谧的夜空,重重地劈向李凯。他的身体如遭电击,猛地剧烈一颤,脑袋下意识地急速抬起,动作里满是惊惶。
月光犹如一层薄纱,轻轻洒落在他身上。军帽的阴影之下,李凯苍白的下颌线若隐若现,宛如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在茫茫夜色中孤独地伫立,散发着无尽的落寞与孤寂。他的膝盖之上,摊开着一本被反复翻阅、边角已然卷起的《军事地形学》。书页间夹着的铅笔,仿佛是一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动物,在这突如其来的惊扰下,“嗖”的一声,从书中弹射而出,滚落地面。
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铅笔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银亮弧线,宛如一颗在夜空中悄然陨落的流星,短暂而凄美。这一幕,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莫名的哀伤。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被李凯的双手吸引。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深褐色的泥土,干结的泥垢层层堆积,仿佛一层又一层的岁月沉淀。每一粒泥土,都像是一位沉默的见证者,无声地诉说着他刚刚经历过的那场艰苦卓绝的战壕挖掘。不难想象,在那片硝烟弥漫的训练场上,他是怎样咬紧牙关,不畏艰辛,用自己的双手,为完成任务拼尽全力,每一粒泥土都承载着他的坚持与付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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