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沙砾,以锐不可当之势席卷而来,像一头狂躁的猛兽,在牧羊人的驻地外张牙舞爪地咆哮。尖锐的沙粒无情地撞击着驻地,好似密集的子弹,奏响一曲充满肃杀之气的乐章。铁皮屋顶在狂风的肆虐下,不堪重负,发出沉闷而又尖锐的“嘎吱”声,仿佛一位垂暮老人在痛苦呻吟,每一声都揪动着人心,似乎下一秒,这狭小的营地就会被狂风彻底吞噬。
谢老板的铺位,已经空落了整整三天。那床叠得如同刀削般规整的军被,棱角分明,像是一座庄严的纪念碑,静静矗立在铺位之上,完好地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哪怕时间悄然流逝,连一丝褶皱都未曾在其上留下。枕边,一包红河香烟半开着,烟盒因岁月和摩挲,微微泛黄,几支烟支调皮地探出半截身子。这烟,是他往日里与战友们共享的慰藉。每次完成任务,拖着疲惫身躯归来,他总会带着如暖阳般的笑容,熟练地掏出这包烟,递到战友们面前,驱散弥漫在众人周身的疲惫与阴霾。那些画面,宛如昨天才发生,在众人的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 。
连长第三次踱步至战术沙盘前,犀利的目光扫过沙盘上错综复杂的标识,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神情凝重得仿若覆着一层寒霜。他声音低沉,却在狭小的营帐内清晰回荡:“关于机枪手的替补人选,大家说说。”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营帐内原有的平静。压抑的氛围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将整个牧羊人突击组淹没。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率先开口,营帐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纠结与思索,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次机枪手的更替,绝非小事。在这危机四伏的边境线上,机枪手肩负着火力压制的重任,其发挥的作用,直接关乎每一次任务的成败,更维系着整个团队的生死存亡。选择合适的机枪手,就等于为团队筑牢了一道坚固的防线;一旦选错,后果不堪设想。
“老规矩,举手表决。”连长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营帐内令人压抑的沉默。话音落下,他的手指重重叩击在斑驳的沙盘边缘,那股力量让南疆地图上的等高线都跟着微微颤动起来,好似连地图都被这抉择的沉重氛围所感染。
我的心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紧张得下意识数起掌心沁出的汗珠。汗珠越来越多,顺着指缝悄然滑落,“嗒”的一声,滴在了沙盘上,在地图上晕开一小片水痕。我目光游移,不由自主地扫过围成半圆的战友们,每个人的神情都透着凝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班副鹏哥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两道眉毛几乎要纠在一起。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变得煞白,突出的骨节像是随时都会冲破皮肤。作为团队里的“老大哥”,他始终坚信,机枪手是团队的核心火力点,必须由班组里最冷静、最沉稳的人担任。这份工作关乎全队的生死存亡,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所以在选择上,他慎之又慎。
香客,这位刚满二十四岁的老兵,此刻正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着步枪枪管。他的眼神中饱含着对谢老板的深深崇拜,在他心里,谢老板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从踏入军营的那天起,香客就以谢老板为榜样,跟在他身后学习、成长。如今谢老板离开了,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难以接受新的机枪手人选。
而彝族女兵吉克阿依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头微微低着,专注地缝补着手中的物件。她的急救包上,暗红色的血渍格外醒目,那是谢老板最后一次巡逻时蹭上的。每次看到这血渍,大家都会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激烈战斗,它像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疤,时刻提醒着众人边境线上的危险与残酷。
起初,窗外的月光宛如银纱般,轻柔地倾泻在营帐内,为整个空间披上一层静谧的薄纱。然而,转瞬之间,厚重如墨的云层迅速聚集,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月光严严实实地遮蔽起来。刹那间,世界陷入一片昏暗。
与此同时,穿堂风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涌入室内。悬挂在帐篷中央的煤油灯,在狂风的侵袭下剧烈摇晃,昏黄的火苗忽明忽暗,像是一支即将熄灭的蜡烛,挣扎着散发最后一丝光亮。众人的身影被这不稳定的灯光投射在帐篷壁上,一会儿被拉长,一会儿又缩短,扭曲变形,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给原本压抑的氛围又增添了几分诡异,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中。
我凝视着沙盘玻璃,上面清晰映出自己的倒影。玻璃表面因穿堂风的吹拂,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得倒影愈发模糊,如梦似幻。恍惚间,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三天前那个血色黎明。
那是个本应平静的清晨,边境线上,朝阳正试图穿透薄雾,给大地带来光明。然而,突如其来的激烈交火声,如同一记重锤,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刹那间,硝烟裹挟着刺鼻的火药味,迅速弥漫开来,将整个边境线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子弹如雨点般横飞,尖锐的呼啸声划过耳畔,每一声都仿佛在宣告着死亡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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