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气息,仿若一把裹挟着铁锈味的钝刀,在鼻腔里反复横冲直撞。它像有生命般,沿着呼吸通道,一寸寸划擦着黏膜,令感官在辛辣的刺激下愈发敏锐,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不适。
我平躺在病床上,右腿被层层纱布紧紧缠绕,好似被远古的镣铐禁锢。随着麻药效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钻心的阵痛沿着神经末梢,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缓慢速度蔓延开来。那种痛,如同蜗牛背着沉重的壳,艰难地攀爬在神经的藤蔓上,每一次蠕动,都似要将我整个人拖入无尽的黑暗,将我彻底吞噬。
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嘀嗒声,机械而规律,像急促的鼓点。而走廊尽头的挂钟,每一声“滴答”都悠长而缓慢,仿佛在丈量着时间的厚重。这两种声音,一个尖锐急切,一个低沉迟缓,在死寂的病房里相互交织,宛如一曲荒诞而诡异的二重奏。声波如无形的鼓槌,一下又一下,重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让人心烦意乱 。
穿过透明的玻璃幕墙,傣鬼的病房一览无余。他宛如一头被困的猛兽,左臂被厚重的石膏禁锢,行动大受限制。右手虽完好无损,此刻却也显得无比笨拙。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饭盒,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在下巴汇聚成晶莹的水珠,随时可能坠落。拆解饭盒的动作,每一下都无比艰难,仿佛手中的不是普通饭盒,而是敌方埋设的复杂诡雷,稍不留意就会引爆。他咬着牙,涨红了脸,与饭盒之间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较量”。
目光一转,吉克阿依的处境更是让人揪心。一块冰冷的防弹钢板,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替她挡住了致命的攻击。然而,该死的弹片无情地撕开皮肉,造成的贯通伤让她元气大伤。她戴着氧气面罩,身形消瘦,如同一只羽翼受伤的小鸟,被困在这冰冷的病床上,眼神里满是脆弱与无助。
清晨的阳光试图驱散病房里的阴霾,它从百叶窗的缝隙中奋力挤进来,像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在吉克阿依苍白如纸的脸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条纹。这些条纹仿佛岁月的痕迹,为她本就虚弱不堪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历经磨难的神秘与沧桑 。
“咔嗒!”病房门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推开,一股凛冽的穿堂风,裹挟着室外清晨的气息,如同一头脱缰的野马,瞬间席卷了整个病房。窗帘在狂风的肆虐下,如同烈烈战旗般猎猎作响,打破了病房原本的死寂。
邓班身着一身整洁而干净的迷彩作战服,脚蹬锃亮的作战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大步迈进病房。每一步落下,作战靴与瓷砖地面碰撞,都敲出如同激昂战鼓般清脆有力的声响,那节奏仿佛能掌控整个空间的律动。他作为十六年的老兵班长,是侦察班班长兼任牧羊人突击组组长,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即使置身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也能让人瞬间感受到靶场那种紧张肃杀的氛围,仿佛下一秒就会响起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邓班虎步生风,身后的六班班副鹏哥亦是身姿矫健,寸步不离。也作为牧羊突击组的副组长,鹏哥的战术腰带扣得十分紧实,上面那手雷包,像时刻待命的“战斗伙伴”,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不难推测,当得知我们受伤的消息,两人几乎是瞬间做出反应,连一秒都没有耽搁,便从2166高地执勤点争分夺秒奔赴而来。高地的任务本就繁重,他们根本抽不出时间卸下装备。
此时的阳光,像一层金色的薄纱,温柔地洒在鹏哥身上。他那身迷彩服,因露水的浸润,色泽显得愈发深沉。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宛如繁星点缀在衣服上,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生辉。这些露水,见证了我们在高地上无数个日夜的坚守,是他们默默付出的无声证明,也承载着戍边生涯的艰苦与荣光 。每一滴露水,都是我们守护边境的勋章,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艰辛与不易。
“黄导,你这小子,阎王爷都不收!”邓班爽朗的笑声打破病房的沉闷,他胳膊随意一甩,一袋水果“咚”地落在床头柜上,塑料包装摩擦桌面,发出刺耳声响。他的眼神中,调侃与庆幸相互交织,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让人捉摸不透。紧接着,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在我腿上层层叠叠的绷带上缓缓扫过,仿佛在复盘一场激烈的战役,试图从这伤痕中,解读出战斗的每一个细节。
忽然,邓班向前半步,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就像怕空气都能泄露这个秘密:“听说毒牙那帮孙子摸到界碑那儿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又透着几分愤怒,似乎已经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要给毒牙等人迎头痛击。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对讲机,仿佛这样就能掌控局势,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
寂静的走廊仿若一面巨大的扩音墙,护士推车的金属轱辘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却又清晰的“嘎吱”声。这单调的声响,在病房周遭静谧的环境里不断回荡,每一声都像重锤,狠狠敲击着紧绷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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