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抹晚霞被汹涌的海浪彻底吞噬,浓稠如墨的夜幕,便迫不及待地笼罩了无垠的海面。咸涩的海风仿若脱缰的野兽,裹挟着刺鼻的铁锈味,以排山倒海之势,重重地撞击在锈迹斑斑的货轮甲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货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艰难地起伏,如同一片飘零的枯叶,被海浪肆意摆弄。船身大幅度地左右摇晃,发出痛苦的嘎吱声,恰似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病痛的折磨下,艰难地喘息着。海浪如同一头头暴怒的公牛,接连不断地扑向甲板,浪花四溅,冰冷的海水肆意地冲击着船体,带走一片片斑驳的铁锈,在月光下,仿佛一场无声的葬礼。
站在甲板上,每一次海浪的袭来,都让人脚下不稳,海水顺着甲板的纹路迅速流淌,又在瞬间被新一波的浪花冲散。海风呼啸着,吹过耳边,带来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与货轮的嘎吱声交织在一起,演奏出一首令人胆寒的海上悲歌 。天空中,乌云翻滚,偶尔露出的月光,洒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映照出货轮孤独而又脆弱的身影,在这浩瀚的海洋中,显得如此渺小,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彻底吞噬。
周秦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集装箱,金属表面的寒意穿透衣物,与他炽热的皮肤形成强烈反差。货轮的颠簸让他不得不微微屈膝,维持着随时能发起行动的姿势。手中的格洛克17还残留着战斗后的余温,枪管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在海风的拉扯下,诡谲地扭曲消散。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咸涩的海风,像一只无形的手,直往他的鼻腔里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焦糊与辛辣。
两个打空的弹夹随意地躺在脚边,乌黑的弹夹表面在黯淡的月光下泛着冷光。弹壳如灵动的音符,在颠簸的甲板上肆意滚动,接连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空旷又嘈杂的甲板上,突兀地响起,每一声都精准地刺进周秦的耳朵里。
耳机里,老陈的呼喊声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时断时续。尖锐的电流声像一把把细针,毫无规律地刺啦作响。每当杂音响起,周秦的眉头便会狠狠皱起,眼神里的焦虑愈发浓重。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调整耳机位置,徒劳地想要捕捉老陈话语里的关键信息,可回应他的,只有愈发强烈的干扰声。海浪的咆哮、海风的呼啸、货轮的轰鸣,与耳机里的杂音交织在一起,让他与外界的联系变得愈发渺茫,孤独和无助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浓稠的夜色仿若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货轮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突然,一声尖锐的闽南语咒骂,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这压抑的夜空:“条子!”这声咒骂在空旷的甲板上反复回荡,好似黑暗中有无数个回音在呼应,阴森而又恐怖。紧接着,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嘶吼道:“弟兄们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刹那间,杂乱的脚步声从货轮的各个角落传来。这些声音在海浪声与海风的呼啸声中,显得愈发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周秦的心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恰似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紧,要将他困在其中。
周秦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集装箱,集装箱粗糙的表面摩擦着他的衣服。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得像即将断裂的弓弦,时刻准备着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连成一条晶莹的线,滴落在滚烫的甲板上,可还没等留下痕迹,便被呼啸的海风瞬间蒸发。在这紧张的对峙中,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黑暗中的动静,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似要冲破牢笼 。
周秦的右手迅速探入战术腰带的手雷袋,当指尖触碰到最后一颗手雷的瞬间,他的掌心微微沁出冷汗。金属外壳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幽冷的光,他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外壳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让他的神经愈发紧绷。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月光,宛如银色的丝线,从厚重的云层缝隙中艰难地穿透出来,恰好洒落在集装箱侧面。周秦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集装箱缝隙里,一角碎花布像幽灵般探出。那布料上细碎的花朵,在黯淡的月光轻抚下,若隐若现,好似深海中闪烁的荧光,带着某种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召唤。
周秦的心猛地揪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布满老茧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在刹那间停滞,血液似乎也凝固在血管中。他瞳孔微微放大,死死地盯着那一角碎花布,记忆如汹涌的潮水,冲破岁月的闸门,将他淹没。这个花色,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衬衫颜色。
曾经,阳光洒满了老家的小院,母亲穿着这件碎花衬衫,在晾衣绳前忙碌的身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暴雨倾盆的夜晚,母亲穿着它,将高烧的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碎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柔摇曳;而在母亲生命的最后时光,病床上的她,身上依然穿着这件衬衫,苍白的手轻轻抚摸着衣角,眼神里满是对他的牵挂……如今,这一角碎花布,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货轮上,宛如命运无情抛下的诱饵,又似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让周秦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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