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沈家装着米粮的布包,林晚站在木屋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夜风带着巷子里特有的潮湿气息吹过来,混着远处飘来的炒河粉香味,让她刚被填满的肚子又隐隐骚动起来。张婆已经睡下了,木屋的窗户里黑黢黢的,只有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门前的一小块地方。
她摸了摸布包里的白面馒头,温热的触感透过粗布传来,心里却像揣了块石头。沈家的好意,从来都不是白给的。这袋米粮,更像是套在她脚上的绳,轻轻一拉,就能把她拽回那个富丽堂皇却处处透着规矩的牢笼。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林晚拍了拍脑袋,把布包往屋里送。先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想别的。
第二天一早,林晚是被巷子里的叫卖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窗外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破洞的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摸出昨天剩的半个白面馒头,就着冷水啃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去找阿辉!
原主的记忆里,阿辉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父母早逝,跟着一个修电器的老师傅学手艺,就住在巷子尽头那间比她这木屋还破的棚屋里。原主以前总被表叔欺负,有次被打得蹲在路边哭,是阿辉偷偷塞给她一颗水果糖,还笨拙地安慰她“别哭,哭了不好看”。
那是原主灰暗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一点甜。
林晚揣上那几块皱巴巴的毛票,锁好门就往巷口跑。她记得周管家说过,附近有条夜市街,阿辉的摊子应该就在那里。
刚跑出巷子,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林晚循声望去,只见街边一棵老榕树下,支着个简陋的摊子。一块木板搭在两个小马扎上,上面摆着各种拆开的收音机零件,还有几台修好的收音机,用红绳系着,整整齐齐地挂在树干上。
一个穿白背心的少年正蹲在摊子前,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个小螺丝刀,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什么。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单薄却挺拔的轮廓,后背的汗水浸湿了背心,洇出一片深色的印记。
是阿辉!
林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像是要去见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该说点什么。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用刚学的蹩脚粤语打招呼,“请问……这里可以修东西吗?”
少年闻声回过头来。
这是林晚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大概是常年在外面摆摊晒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瞳孔是纯粹的黑,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鼻梁挺直,嘴唇有点薄,此刻微微张着,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
最显眼的是他的笑容,刚才回头时大概是想笑,嘴角还扬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显得有点憨,却格外干净。
“你……”阿辉看到她,愣了一下,眼睛里的茫然慢慢变成了惊讶,“你是林晚?”
他的普通话带着点粤语腔调,却比林晚的蹩脚粤语标准多了。
林晚没想到他还记得原主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脸上又堆起那副“颠颠”的傻笑:“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啊?”
阿辉似乎被她这热情的样子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耳朵微微泛红:“记得……你前两天掉河里了,张婆婆一直在说。”他顿了顿,又问,“你没事了吧?”
“没事没事!好得很!”林晚拍了拍胸脯,故意显得中气十足,“托你的福,哦不,托大家的福!”
阿辉被她逗笑了,这次是真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小虎牙更明显了:“那就好。”他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声音却温和了许多,“你要修什么?”
“我……”林晚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借口的,哪有什么东西要修?她眼珠一转,指着他手里的收音机问,“这个是什么?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阿辉手里拿着的是台老式收音机,外壳已经掉了漆,内部的零件裸露着,像只被解剖的甲虫。他举起收音机,耐心地解释:“这是收音机,坏了,收不到台,我在修。”
“能听到很远的声音吗?”林晚好奇地凑过去,眼睛瞪得溜圆,“比如……比如国外的声音?”
她想起七零年代的特殊背景,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这话会不会引起麻烦。
阿辉倒是没多想,点点头:“可以啊,调对频率就行。有时候能听到英文台,不过我听不懂。”他说着,拿起一个小小的金属棒,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里面的零件,“你看,这里的线松了,接上就好了。”
林晚看着他灵活的手指,心里暗暗佩服。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一门吃饭的手艺,比她这个只会改PPT的社畜强多了。
“你好厉害啊!”她由衷地赞叹,“这手艺谁教你的?”
“一个老师傅,”阿辉的语气低了点,“他上个月走了,把摊子留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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