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天下 第8章 东来的风浪

与七皇子萧炎那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像在萧煜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微，却预示着某种可能。他依旧每日在景阳宫“静养”，喝着自己暗中调整过方子的汤药，偶尔“懵懂”地考较一下宫人，赏罚分明。宫内那股死气沉沉的懈怠，正被一种小心翼翼的积极所取代。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蛰伏中，一股外来的风，猛地灌入了玉京皇城。

这日午后，福顺从外面领取份例回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紧张和几分八卦的兴奋，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殿下！殿下！”他压低声音，凑到正在窗下“晒太阳”的萧煜身边，“出大事了！”

萧煜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嗯？是三哥又穿新衣服了，还是哪个宫的鹦鹉又说话了？”他依旧维持着那人畜无害的傻气。

“不是不是！”福顺急急摆手，声音压得更低，“是东边！倭国的使团要来了！已经到津海卫了，不日就要进京！”

倭国使团？

萧煜（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茫然：“倭国？是……是哪里？来……来送好吃的吗？”

“哎哟我的殿下！”福顺跺了跺脚，“可不是送吃的那么简单！听说这次来的使团规模很大，带了不少武士，说是朝贡，可……可外面都传，他们是来者不善！鸿胪寺和礼部的大人们，这几天脸都是青的！”

萧煜低下头，用手指无意识地划着窗棂，掩去眸中骤起的精光。

倭国……在这个类似他记忆中明朝中后期的大晟王朝背景下，东海之外的岛国，历来与大晟关系微妙。时而恭顺朝贡，时而纵容浪人骚扰海疆（即所谓的“倭寇”）。此时突然派出大规模使团……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绝非简单的朝贡！

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高速运转，调取着所有关于倭国、海疆、朝堂局势的记忆碎片和这些日子在藏书阁恶补的知识。

朝贡体系？彰显宗主国威严？

武士随行？炫耀武力？意图试探？

鸿胪寺、礼部紧张？说明朝廷也意识到了问题，可能缺乏应对底气？

这是一个变数！一个巨大的变数！

对于按部就班、等级森严的朝堂而言，外来强力的冲击，往往意味着混乱，也意味着……机会！一个打破现有平衡，让水变浑的机会！

他依旧用那懵懂的语气，慢吞吞地问：“哦……那……父皇和那些大官们，是不是很头疼啊？”

“可不是嘛！”福顺没多想，把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倒豆子似的说出来，“听说朝会上为了如何接待、是否允许武士带刀入觐见，几位老大臣都吵起来了！兵部的张尚书觉得要展露雷霆之威，礼部的赵侍郎却坚持要怀柔以示天朝气度……争得面红耳赤！皇上好像……也没最终定夺。”

萧煜心中冷笑。果然！朝廷内部意见不一！这就是突破口！

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吵什么呀……来都来了……兵来将挡，水来……水来我可不喝了，太凉了……” 他嘟囔着不着边际的话，重新缩回毯子里，仿佛对外面即将到来的风浪毫无兴趣。

福顺见状，连忙替他掖好被角，悄声退了出去。

寝殿内重归寂静。

萧煜却在毯子下，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机会！

这绝对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这个“废物”皇子，有可能跳出当前必死之局的机会！

如果……如果他能在这件满朝文武都棘手的事情上，有所“表现”呢？哪怕只是误打误撞，哪怕只是提供一点点看似“童言无忌”、实则切中要害的“想法”？

不需要直接获得权力，只需要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比如……那位沉迷丹道、却未必完全昏聩的皇帝父亲？或者，让某些潜在的盟友（比如七皇子萧炎）看到他的“价值”？

甚至，可以借此……坑一把一直想弄死他的皇后和三皇子？

风险极大！一旦玩脱，就是万劫不复。

但收益，同样诱人！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破局的曙光！

他需要信息！更多、更详细关于倭国的信息！他们的目的？他们的内部矛盾？他们可能提出的要求？大晟的底牌在哪里？

藏书阁！他必须再去藏书阁！那里应该有关于倭国风土、历史、乃至前朝与倭国交往的记载！

还有……那个带着北疆口音的女子……北疆与东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国际博弈，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信息都可能有用。

山雨欲来风满楼。

萧煜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微微发热。那是一种久违的，面对挑战的兴奋感。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招、在阴诡算计中挣扎求存的落魄皇子。

他看到了棋盘外，飞来的一颗棋子。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颗棋子，下到最关键的位置！

倭国使团……

你们来得正好！

就让这东海的风浪，来搅动这玉京的死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