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天下 第167章 涟漪微起，各方落子

辰时·格物府医学司

苏沐清将那份添上了警示备注的实验记录锁入柜中，心头却并未轻松。能量场培育法的成功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圈伦理的涟漪。她信步走向正在扩建的“广谱防疫研究所”工地，那里将负责青霉素量产后的推广与各类疫病防治研究。

工地上夯土声、号子声不绝于耳，一片热火朝天。然而，当她路过一间临时充作库房的旧屋时，脚步微微一顿。屋内存放着一些从各地搜集来的、尚未分类鉴定的“奇异”样本，包括赵元启暗中命人混入征集队伍送来的、来自阿方索提供的几种“异域霉菌”。

苏沐清目光扫过那些密封的陶罐，心中莫名生出一丝警觉。“异域之物，性状未明，若贸然以能量场培育，恐生不测之变。”这念头一起，她立刻召来负责样本管理的学士，严令在《格物伦理宪章》正式颁布前，所有外来生物样本，尤其是来源不明的，一律暂缓进行任何能量场相关实验，必须经过更严格的物理隔离和基础性状检测。这看似谨慎的一步，无形中为赵元启可能发起的“生物技术”偷袭，设置了一道提前的屏障。

同一时刻·江南赵氏密宅：

赵元启在一夜惊悸后，眼底带着乌青，听着手下汇报京都传来的“最新消息”——监国府颁布了《专利法施行细则》，并宣布将于下月朔日，在京都正式开设“大晨专利交易市”，届时将公开展示并评议首批登记的重要专利。

“专利交易市？公开展示评议？”赵元启猛地站起身，在厅内急促踱步，“来了！我就知道！萧煜的杀招来了！他定是要在那交易市上，拿出格物院真正的、碾压我等织机的技术，让我等当众出丑，身败名裂！甚至……他甚至可能已经拿到了我们织机的结构图，要指斥我们抄袭、窃密！”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额角渗出冷汗。“那阿方索来历不明，其技术说不定本就是萧煜抛出的诱饵！只等我在交易市上拿出织机，他便可以窃取格物院机密之名，将我当场拿下！好歹毒的计谋！”这完全基于对萧煜能力过度恐惧的脑补，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不能坐以待毙！”赵元启猛地停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阿方索呢？他的‘圣火’改良得如何了？还有，他那些异域奇物，有没有能立刻派上用场的？我们必须要有能反制、或者说，能让我们有资格谈判的东西！” 他将希望更多地寄托在了那不稳定且危险的“异火”与未知的异域之物上，试图以此构筑心理上的安全感，却不知正在滑向更危险的深渊。

巳时·紫宸殿西暖阁

萧煜并未如赵元启臆想的那般，时刻盯着江南的“小动作”。他面前摊开着的是《格物伦理宪章》的各方反馈意见，以及一份由楚幼薇主导起草的《专利交易市运营规章》初稿。

“专利评议，不仅看创新性，更需考量其伦理是否符合《宪章》精神，其对民生、军备、乃至……可能存在的长远影响。”萧煜用朱笔在规章上添注了一句。他深知，专利制度若引导不当，反而可能催生不顾后果的疯狂创新。“技术无罪，但驭技术之人，需有敬畏。” 他想起苏沐清那份加了备注的记录，心中对尽快确立伦理框架更为迫切。

同时，他批阅了由炎王萧炎提交的“新政督察司”首批巡查御史名单。名单上的人选，多是寒门出身、在地方任上有实干政绩、且对新学抱有开放态度的年轻官员。萧煜仔细核对着他们的履历与考功记录，确保这支“利剑”既能斩除积弊，又不至于因过于激进而引发不必要的动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推行新政，需得法，亦需得人。” 他勾选了几个名字，又将其中一位性格过于刚愎的划去。这是细水长流的功夫，急不得，也乱不得。

午时·北狄环形山谷警戒线：

王砚与韩执事站在“元炁共鸣探测仪”前，看着绘录官刚刚绘制完成的地下能量结构草图。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巨大城市脉络般的几何结构，深埋于草原之下，其规模远超想象。更令人不安的是，草图边缘，能量纹路似乎还在向更远处延伸。

“韩执事，你看这里，”王砚指着结构图中几个关键的节点，这些节点的能量读数尤为凝聚，“这些点位的能量频率，与林主事昨日送来的、那加速信号源的最新频率分析图上的几个特征峰……高度吻合。”

韩执事虽不精通格物，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脸色凝重：“王学士的意思是，这地底的东西，和天上那加速靠近的，用的是……同一种‘语言’？”

“至少是源于同一种技术体系，或者，拥有共同的‘源头’。”王砚深吸一口气，草原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寂灭尊者来自此地？还是说，此地与那星空来客，本就指向同一处秘境？” 他立刻下令，将这份最新的比对结果，以最高加密等级，分别送往京都格物府和北狄王庭。地脉的低语与星空的信号，在数据的层面上，第一次产生了明确的、令人不安的交集。

午后·京都至北疆的驿道与云梦泽水路：

通往北疆的官道上，数骑背插赤羽的信使仍在奋力奔驰，他们携带的已是稍显“过时”的军情。而在蜿蜒的云梦泽水道上，天机阁的暗探扮作渔夫或行商，默默记录着各条水道船只往来、货物集散的信息，尤其关注那些运输特殊矿料或陌生面孔的船只。

楚氏商行的采购队伍也已分散行动，他们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大量收购云梦泽特产的几种药材和稀有染料，这种正常的商业行为并未引起太大注意，却无形中抬高了赵元启阵营获取相关资源的成本和难度。商业的触角，正以一种温和而有效的方式，开始收紧包围圈。

黄昏·睿王府观星台密室：

观星台地下密室内，“周天演算盘”核心光芒流转，在林瀚源及其团队的操作下，正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行。他们并未直接回复那复杂的脉冲信号，而是按照萧煜的指示，尝试构建一个最基础、最纯粹的数学模型信号——质数序列。

这并非沟通，而是一次文明的自我介绍，一次基于宇宙通用逻辑的试探。

“信号已调制完毕，通过大型阵列放大……发射！”林瀚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按下了确认的机关。

无形的波动，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穿透厚厚的岩层，射向无垠的星空，指向那个正在加速的信号源。没有人知道这声“你好”会带来什么，是沉默，是回应，还是……毁灭性的打击。

几乎在信号发射的同一瞬间，无论是北疆环形山谷地下的幽光，还是江南赵元启手中那瓶不稳定的“圣火”，亦或是苏沐清面前那稳定生长的青霉菌落，都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不可察的、仿佛共鸣般的颤动。

这颤动细微得如同错觉，却仿佛预示着，某种平衡正在被打破，一张无形的网，正将大地、星空与人心，缓缓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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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