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天下 第103章 风雨欲来

辰时·金銮殿

当四皇子一系的御史慷慨陈词，弹劾萧煜“不务正业、劳民伤财、以奇技淫巧惑乱人心”时，萧煜并未急于反驳，只是静立聆听，神色平静。直到弹劾之声稍歇，他才稳步出班，将那份关于筹建“大魏格物院”的奏章高举过顶。

“父皇，儿臣确有‘不务正业’之举，然此‘正业’，非彼‘正业’。”他声音清朗，传遍大殿，“昔日鲁班造梯，墨子守城，皆被视作‘奇技淫巧’，然于国于民，功在千秋。儿臣请问，若有一种农具，可令一夫耕作之效提升三成，可是奇技淫巧？若有一种医术，可令军中伤兵存活过半，可是奇技淫巧？若有一种传讯之法，可令边疆军情一日抵京，可是奇技淫巧？”

他连番发问，目光扫过那些面露不屑的官员，最终落在御座之上：“儿臣所言，并非空想。千里镜可用于边防了望，窥微镜可用于疫病探查，聚光灶可省民间柴薪，此皆‘格物展’已有之效！设立格物院，正是要将此等有益国计民生之‘术’，系统研究，推而广之，使其不再是零星‘奇巧’，而是强国富民之‘正道’！其所耗钱粮，儿臣可承诺，三年之内，格物院下属工坊所出之利，足以反哺自身，并有盈余充盈国库！”

他不仅阐述了格物之学的巨大潜力，更提出了具体的财务承诺，将“消耗”变成了“投资”。这份奏章规划详尽，逻辑严密，尤其是反哺国库一条，让不少中间派官员开始动摇。

皇帝萧宏仔细翻阅着奏章，沉吟良久。他看到了盐政改革带来的实效，看到了“炎阳弩”的威慑，也看到了格物展在民间引起的积极反响。最终，他缓缓开口，一锤定音：“准奏。着睿王萧煜，统筹筹建大魏格物院，一应章程，依议而行。各部需尽力配合，不得怠慢。”

这道旨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这意味着，萧煜推动的“知识体系化”战略，获得了最高层面的认可，一个可能改变未来国运的机构，就此诞生。四皇子萧焕在班列中，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同一时刻·江南，一处隐秘的幽冥宗据点

那卷空白的羊皮纸被小心翼翼地展开，幽冥宗长老按照某种秘法，用特制药水涂抹其上。然而，羊皮纸上显现出的，并非预期的机关图谱，而是一幅扭曲、怪异的星象图，旁边还标注着一些似是而非、充满误导性的古文注解。

“这……这是什么？”长老眉头紧锁，“与宗主之前所得的碎片完全无法吻合，这些星位指向……分明是绝凶之地！”

几名精通机关与古文的长老研究了半天，最终脸色难看地得出结论：“我们可能上当了！这卷羊皮，还有这些碎玉，像是被人精心伪造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误导我们！”

“睿王！定是那萧煜搞的鬼！”带队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中烧，“他早就发现了观星台，还给我们设下了圈套！”耻辱感和被戏弄的愤怒在据点内弥漫。

“立刻传讯宗主和四皇子！我们被算计了！”长老咬牙切齿，“另外，加派人手，搜查湖州乃至整个江南所有可能与秘藏相关的遗迹！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真正的线索！还有，查清楚是谁在背后帮萧煜监视我们，找到他们，杀！”吃了暗亏的幽冥宗，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准备在江南掀起更大的风浪。

午时·睿王府，新设的格物院临时衙署

萧煜正在与楚幼薇、以及几位新招募的、对格物之学有兴趣的年轻官员，商讨格物院的选址、架构和初期研究方向。获得了朝廷正式授权，许多事情便可以大刀阔斧地推进。

“选址就在西郊皇庄，那里地方开阔，便于后续扩建。架构暂分格物研究、技术转化、人才培养三部。”萧煜指点着图纸，“初期研究方向，优先集中于农具改良、水利器械、医药辅助以及……光迅体系的部件研发。”他始终将实用与战略放在首位。

楚幼薇补充道：“商行会全力支持，前期投入资金、物料，并负责后续部分成果的推广与经营。”

这时，凌若仙送来江南密报：幽冥宗已识破假饵，正在江南进行更大规模的疯狂搜索，并开始清查内鬼。

萧煜闻言，并无意外，只是淡淡一笑：“恼羞成怒了吗？也好，让他们在江南折腾吧，动静越大，露出的破绽越多。通知我们的人，暂时收缩，以监视为主，保护好自身。另外，将我们准备好的第二份‘礼物’，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幽冥宗。”

他早已预料到对方会识破，并准备了后续手段，要将幽冥宗牢牢钉在江南，消耗其精力。

申时·北狄驿馆

玲珑公主正在试用萧煜所赠的“清目散”，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她豢养的那只海东青显得愈发神采奕奕。她对萧煜的观感越发复杂，那个男人不仅学识渊博，出手也大方有效。

然而，左贤王呼延灼却带来了不同的消息。“玲珑，我刚接到国内密报。大长老他们对你在格物展上的表现，以及私下与睿王接触颇为不满！认为你过于亲近魏人，尤其是那个危险的睿王！他们催促我们尽快拿到边贸的好处，或者……拿到那些‘奇技’的秘密，然后返回王庭！”

玲珑公主眉头蹙起：“王兄，睿王与那些只知道贪图享乐的中原权贵不同。他的‘格物’，或许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我们北狄，难道只能永远依靠刀箭和马匹吗？”

呼延灼烦躁地摆手：“我不管他有什么力量！现在王庭内部压力很大，其他几个王子也在借题发挥！我们必须尽快做出成绩！既然他不肯在边贸上让步，那就别怪我们用其他手段！我已经派人去接触四皇子了，或许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

内部的压力和兄长的固执，让玲珑公主陷入两难，她与萧煜刚刚建立的联系，面临着现实的考验。

酉时·四皇子府

萧焕接待了北狄左贤王的秘密使者。双方一拍即合。

“睿王仗着些许奇技，目中无人，不仅对我北狄强硬，想必对四殿下您也多有掣肘吧？”使者语带挑拨。

萧焕冷笑：“本王这位九弟，确是锋芒太露。不知左贤王有何高见？”

使者压低声音：“我们可以帮殿下分散他的注意力，甚至……让他栽个跟头。我们知道他似乎在江南寻找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在那边制造些‘意外’。作为回报，我们希望殿下能提供一些关于那些‘光迅’、‘炎阳弩’的……核心图纸，哪怕只是一部分。”

萧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图纸乃国之重器，本王岂能轻易予人？不过……若是贵使能在江南，让本王那位九弟狠狠跌一跤，让他无暇他顾……一些外围的、无关紧要的技术思路，或许可以‘交流’一二。”他既要利用北狄打击萧煜，又不想真正付出核心技术，打的是一石二鸟的算盘。

暮色·睿王府书房

萧煜汇总着各方信息：格物院筹建启动；幽冥宗在江南的疯狂；北狄与四皇子的秘密接触；以及朝堂上潜在的、因格物院成立而可能产生的新的反对势力。

“风雨欲来啊。”他轻叹一声，嘴角却带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格物院是未来，必须建成。”

“江南是陷阱，也是战场，需掌控火候。”

“北狄是变数，玲珑公主是可争取的对象，但其内部压力亦不容忽视。”

“四哥……已是困兽，其反扑将更加不择手段。”

他提笔，在一张信笺上写下几行字，交给凌若仙：“秘密送给玲珑公主。告诉她，若遇难处，或想深入了解格物之道，可随时来格物院或王府。另外，让我们在北狄王庭的人，适当散播消息，强调左贤王与四皇子勾结，可能损害北狄长远利益，为玲珑公主分担一些压力。”

在布局大局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关键的细节和潜在的合作者。

他走到沙盘前，目光掠过江南、北狄、京城。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这风雨，洗净的只会是尘埃。”

“而真正的巨木，将在风雨中，扎根更深，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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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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