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天下 第101章 谋定后动

辰时·枢密院，革新司

萧煜并未沉溺于昨夜宴会的风光，而是雷厉风行地在新设立的“革新司”值房内，召集了麾下核心智囊与相关部曹官员。这革新司，正是他借盐政改革之风，经皇帝默许，于枢密院下设的新机构，旨在系统性地研究并推行各项新政，是其“知识治国”理念的实践平台。

墙上悬挂着大幅的北疆边防图与运河漕运图，但今日议题的核心，却是萧煜亲手绘制的一幅奇特的“信息传递网络架构图”。

“诸位，”萧煜手持细杆，点向图纸中心，“盐政初定，边患未平，各方博弈日趋激烈。信息传递的速度与保密性，已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目前驿传体系，快马日行四百已是极限，且易被拦截、窥探。本王欲构建一套新的传讯体系，暂命名为‘光迅’。”

他目光扫过面露疑惑的众人，详细阐释：“其原理，源于‘窥微镜’与‘千里镜’的衍生应用——光信号接力。于各州县险要处、烽燧塔楼，设立‘光讯塔’。塔顶置大型可调节镜组与遮蔽板，以特定频率的镜光闪烁代表不同字码。白昼利用日光，夜间则以‘炎阳弩’所用之聚焦火室为光源，虽不及日光及远，亦可使用。如此，信号可于视线可达之塔站间接力传递，无视地形阻隔，速度近乎光速，一日之内，消息便可从北疆直达京城！”

这是将现代光学通信原理与古代条件结合的宏大构想。台下官员听得目瞪口呆，虽难以完全理解“光速”概念，但那“无视地形”、“一日抵京”的描述，已让他们心驰神往。

“当然，此体系之建立，非一日之功。需选址、建塔、培训操作人员，并编制一套严密的密码本。”萧煜放下细杆，“然，一旦建成，于军情传递、政令通达、乃至监控地方，皆有不可估量之意义。此事，由革新司牵头，工部、兵部协办，即刻着手可行性论证与前期规划。”

他没有等待反对的声音出现，便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将这项足以改变时代通讯方式的计划，推入了实质阶段。知识，不仅要用于破解具体难题，更要用于构建支撑未来的体系。

同一时刻·四皇子府，密室

萧焕面色阴沉地听着谋士汇报昨夜宴席细节与今早枢密院的动向。

“光迅？”他咀嚼着这个词，眼中满是忌惮，“他又在搞什么鬼名堂？无视地形，一日抵京？简直荒谬！”

然而，内心深处，一股寒意却悄然升起。他这位九弟，每每出手，皆看似天马行空，实则直指要害。盐政如此，那“炎阳弩”如此，这“光迅”恐怕也非无的放矢。

“不能让他这般肆无忌惮地扩张下去！”萧焕猛地攥紧拳头，“秘藏钥匙那边，幽冥宗有消息了吗？”

谋士低声道：“幽冥宗传来消息，根据古籍记载和多方打探，秘藏钥匙可能并非一件实物，而是……一套特殊的‘机关图谱’，据说与上古墨家遗术有关。其一部分线索，指向了江南……前朝一座已废弃的观星台遗址。”

“江南？”萧焕眼中精光一闪，“萧煜刚刚在江南站稳脚跟……好！立刻传信幽冥宗，加派人手，秘密潜入江南，探查那座观星台！务必抢在萧煜的人察觉之前，找到钥匙线索！”他意识到，这或许是扰乱萧煜江南布局，甚至夺取先机的绝佳机会。

“那北狄公主那边……”谋士迟疑道。

“玲珑公主……”萧焕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既然对老九感兴趣，那我们便帮她‘加深’这份兴趣。安排一下，让她‘偶然’得知，睿王殿下不仅博学，手中更掌握着一些……可能与北狄古老传说相关的奇异器物，比如那能发强光的镜组。”

他要借刀杀人，将北狄的注意力，更具体地引到萧煜的研究成果上。

午时·京城，北狄驿馆

玲珑公主摆弄着手中一枚精致的骨笛，心绪却有些飘忽。昨夜萧煜那番关于驯鹰的言论，以及他谈及“条件反射”时笃定自信的神情，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睿王……他懂得真多，和我知道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喃喃自语。

这时，一名侍女“无意”间提起听闻的流言：“公主，您说奇不奇怪，外面都在传，说睿王殿下麾下的工匠，能造出汇聚日光、夜间也能如明月般发光的宝镜呢！都说那是得了上古传承的秘宝……”

“汇聚日光？夜明宝镜？”玲珑公主秀眉微挑，想起北狄萨满中流传的，关于祖先曾拥有沟通日月之力的传说。她心中一动，对萧煜的好奇心更重了。“看来，得找个机会，亲眼见识一下这位睿王殿下的‘秘宝’了。”

未时·睿王府，墨苑工坊

萧煜正在视察“光迅”体系核心部件——大型镜组与机械式信号遮蔽板的初步模型制作。工匠们按照他的图纸，小心翼翼地打磨着铜镜与齿轮。

“殿下，”凌若仙的身影悄然出现，低声道，“天机阁急报。两方面消息：其一，幽冥宗近期有异常动向，多名高手秘密南下，目的地疑似江南湖州一带。其二，市井间出现流言，将殿下手中的镜组技术与上古秘宝相关联，似是有人故意引导，北狄驿馆那边已有反应。”

萧煜手中动作未停，仔细检查着一块镜面的曲率，语气平静：“江南湖州……我记得那里有一座前朝废弃的观星台。幽冥宗此时南下，目标恐怕就是它了。秘藏钥匙的线索吗？”他立刻将幽冥宗的行动与玲珑公主透露的信息联系了起来。

“至于流言……是想借北狄之手来探我的底，甚至制造麻烦。四哥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含蓄’了。”他冷笑一声。

“是否需要属下派人拦截幽冥宗，或澄清流言？”凌若仙问道。

“不必。”萧煜放下镜片，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幽冥宗要找，就让他们去找。江南是我们的地盘，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又能找到什么。传令江南，对幽冥宗的人，暗中监视，放长线，钓大鱼。必要时，可以让他们‘顺利’找到一些我们想让他们找到的东西。”

“至于流言……”他嘴角微扬，“既然他们说我手中有‘秘宝’，那我们就大大方方地展示一下。通知楚幼薇，三日后，在京城‘琳琅阁’举办一场‘格物展’，公开演示千里镜、窥微镜，甚至……可以适当展示‘炎阳弩’的民用衍生版本——‘聚光灶’，让百姓见识一下，何为‘知识之力’，何为‘格物致用’。将舆论焦点，从虚无缥缈的秘宝，引向实实在在的利民利器。”

他要用一场科学的展示，来粉碎阴谋的流言，同时进一步宣扬他的理念，争取民心。

申时·药王谷暂居院落

苏沐清气色已恢复大半，正在院内晾晒药材。萧煜特意前来探望，并将近日风波简略告知。

“殿下此举甚是高明。”苏沐清轻声道，“以堂堂正正之师，破鬼蜮伎俩。只是幽冥宗阴险狡诈，江南之事，还需小心应对。若有需要药王谷出力之处，殿下尽管开口。”她如今已完全站在萧煜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放心，沐清。你安心休养便是。”萧煜看着她清丽的侧颜，温声道，“你的医术，才是我们最珍贵的‘秘宝’之一。”

苏沐清脸颊微红，低下头，继续摆弄药材，心中却是一片暖意。

暮色·睿王府书房

萧煜再次立于沙盘前。光迅网络的蓝图在他脑中延伸，江南的钓饵已经布下，舆论的反击即将展开，北狄的关注需要引导利用。

各方势力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而他已经从被动应对，转向主动布局。

“光迅，是构建信息优势的筋骨。”

“格物展，是争夺民心、展示力量的皮相。”

“江南观星台，是引蛇出洞、探寻秘密的陷阱。”

“而北狄……或许可成为打破平衡的变量。”

他拿起代表自己的玉旗，在沙盘上轻轻一点，落于江南。

“来吧，让我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我的网已经撒下，静待……鱼儿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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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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