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叠芝麻饼放进竹筐时,指腹沾着的糖霜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武大郎蹲在旁边清点铜钱,粗胖的手指笨拙地扒拉着串钱的麻绳,数到“二十三”时又忘了数到哪,懊恼地抓了抓头。
“又忘了?”潘金莲笑着递过块刚出炉的糖酥饼,“先垫垫,我来数。”
武大郎红着脸接过来,小口咬着,饼渣掉在衣襟上也没察觉。他如今比半年前开朗多了,见人会主动打招呼,算起账来虽还是慢,却再没算错过——潘金莲教他用石子记账,每堆石子代表五十文,简单又好记。
“今天进项不错,”潘金莲把铜钱分门别类串好,塞进瓦罐,“除去本钱,净赚三百文。够给武松寄的汤药钱了。”
提到武松,武大郎的眼神暗了暗。上个月收到家书,说武松在边关受了伤,虽不致命,却需要好生调养。兄弟俩攒了三个月,才凑够第一笔药费。
“俺再多加两笼饼,”他猛地站起来,围裙带子都蹭到了灶台,“说不定能多寄点。”
潘金莲拉住他:“傻样,面粉都用完了。明天再做不迟,今晚咱包饺子——我买了肉馅。”
武大郎的眼睛亮了。他最爱吃潘金莲做的白菜猪肉馅饺子,皮薄馅足,咬一口能溅出汤汁。上次他不小心把醋洒在了账本上,她非但没骂他,还笑着说“这样更记得牢”,那天的饺子里,她悄悄多放了半勺糖。
正说着,王婆挎着篮子从门口经过,嗓门敞亮得能掀了屋顶:“金莲妹子,你家武大郎今儿又被张屠户夸了!说他把抢摊位的无赖赶跑了,比年轻时的武松还神气!”
武大郎的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去翻面团,差点把案板上的擀面杖碰掉。潘金莲笑着朝王婆扬声:“他呀,现在是咱这一片的‘守护神’!”
王婆走后,潘金莲瞥见武大郎偷偷咧着嘴笑,嘴角还沾着点糖霜。她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触到他粗糙的皮肤时,他像被烫着似的缩了缩,却没躲开。
“笑啥?”她故意逗他。
“没、没笑啥。”他低头揉面,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说俺是守护神……”
潘金莲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刚穿越来时,她见他总低着头走路,被小孩扔石子也只会默默捡起,心里满是嫌弃。可后来发现,他会把变质的炊饼埋进土里怕狗吃了生病,会在她被泼妇骂时,攥着拳头红着眼眶挡在她身前,说不出一句狠话,却硬是没让她受半分委屈。
“本来就是,”她拿起擀面杖,“咱这饼铺能安稳开到现在,不全靠你?”
傍晚收摊时,潘金莲正在对账,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她探出头,看见西门庆的管家带着两个恶奴,正把隔壁李婶的菜摊掀翻,青菜滚了一地。
“敢不交保护费?”管家踹着菜筐,“西门大官人说了,这条街的摊位,都得给咱家交三成利!”
李婶哭着去拦,被恶奴推搡在地。周围的摊贩敢怒不敢言,几个想上前的都被恶奴瞪了回去。
潘金莲刚要起身,手腕被拉住。武大郎站在她身后,脸色发白,手却攥得很紧:“俺去。”
“你?”潘金莲有点意外。他以前见了恶奴都绕着走。
“嗯。”他拿起墙角的擀面杖,铁头在夕阳下闪着光,“你教俺的,人善被人欺。”
他走到街中央,矮胖的身子挡在李婶面前,声音不大却很清楚:“保护费是官府定的,每月交一次,你们凭啥多要?”
管家愣了愣,随即嗤笑:“武大郎?你这三寸丁也敢管闲事?上次没打够你?”
恶奴说着就要动手,被武大郎用擀面杖挡住。他的力气竟比看上去大得多,硬生生把恶奴顶得后退两步。“俺媳妇说,账本上记着的规矩,不能改。”他举着擀面杖,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你们再闹,俺就报官。”
“报官?”管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县太爷都得看咱家大官人脸色——”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怒喝打断:“是吗?”
众人回头,见武松一身戎装站在街口,肩上还挎着长刀,脸上带着风霜,眼神却像淬了冰。他身后跟着两个捕快,显然是刚从县衙过来。
管家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恶奴们想跑,被捕快三下五除二按住。
“二郎!”武大郎手里的擀面杖“哐当”掉在地上,眼圈一下子红了。
武松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哥哥,声音沙哑:“哥,我回来了。”他松开手时,目光落在潘金莲身上,抱拳道:“嫂子,多谢。”
潘金莲心里一暖。她没错过他眼里的惊讶——显然,眼前这个挺直腰杆的哥哥,和他记忆里那个怯懦的人判若两人。
“先处理正事。”她把账本递过去,“西门府这半年多收的保护费,都在这上面记着,有二十多家摊贩能作证。”
武松接过账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等看到某一页记着“武大郎被恶奴打伤,药费一百二十文”时,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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