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笼炊饼码在竹筐里时,指腹被烫得发红。晨光透过竹篾的缝隙落在武大郎佝偻的背上,他正蹲在摊前用粗布擦着油腻的案台,动作慢却仔细,连边角的芝麻粒都要捻起来塞进嘴里。
“别吃了,”潘金莲踢了踢他的草鞋,竹筐在她肩头晃了晃,“昨儿剩的芝麻都潮了,等会儿买新的。”
武大郎抬起头,鼻尖沾着点面粉,像只刚偷吃完面的老鼠:“不碍事,省着点。”他忽然往她身后瞅了瞅,声音压得低,“西门庆家的恶奴刚从街口过,眼神直往咱这儿瞟。”
潘金莲顺着他的目光瞥过去,街角果然有个穿灰衣的汉子缩在树后。她嗤笑一声,将竹筐重重往案台上一放,震得木案“哐当”响:“看见就看见,咱光明正大卖炊饼,还能怕了鬼不成?”
她转身从木盒里翻出本牛皮账册,哗啦翻到新的一页,笔尖在砚台里蘸了蘸:“记上——今日卯时,西门恶奴窥探三次,企图寻衅。应对:瞪回去三次,对方屁滚尿流逃窜。”
武大郎凑过来看,看着“屁滚尿流”四个字,突然嘿嘿笑起来:“媳妇你这词儿用得妙,他刚才是腿肚子转筋来着。”
“那是,”潘金莲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笔锋一转却又软下来,“不过你也别总盯着他们看,脖子都快拧成麻花了。真要动手,我这账册比你的擀面杖管用。”她把账册往他怀里一塞,“你看这页,西门庆上个月在张屠户那欠了五斤猪肉钱,这页,他二姨子偷拿了李寡妇的绣线——这些账串起来,够他喝一壶的。”
武大郎的手指在账页上摩挲,指腹的茧子勾住纸页的毛边。他不懂什么叫“证据链”,却知道媳妇写在这上面的字比庙里的符咒还灵,上次王赖子想赖账,媳妇把他欠张家米铺的账念了一遍,那家伙脸都白了。
“媳妇你咋啥都知道?”他忽然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崇拜。
潘金莲正往竹筐上盖棉布,闻言动作顿了顿。总不能说她是靠手机备忘录记的吧?她眼珠一转,捏了捏他的耳垂:“猜的。就像猜你今早准会偷吃生面粉,嘴里现在还有股土腥味呢。”
武大郎慌忙抿紧嘴,耳根红得能滴出血。他就着倒水的功夫偷偷尝了口,居然被发现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摊前突然热闹起来。几个穿粗布衫的妇人围着竹筐叽叽喳喳,手里攥着铜板:“潘娘子,给我来五个甜口的!”“俺要十个咸的,孙子说比酒楼的点心还香!”
潘金莲手忙脚乱地称炊饼,武大郎在旁收钱,粗粝的手指捏着铜板,数得比谁都认真。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说:“潘娘子,昨儿见你往县衙送了本册子,是不是告西门庆那厮?”
潘金莲称炊饼的手一顿,随即笑了:“婶子消息灵通。不是告状,就是把他欠街坊的账理了理,让官老爷评评理。”
“该!”妇人往地上啐了口,“那狗东西欠我家男人的工钱快半年了,要不是你出头,俺们都不敢吱声。”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倒起苦水。潘金莲趁机把账册往案台上一放:“大伙儿要是信得过我,把他欠的账都记下来,咱凑齐了一起递上去。人多力量大,还怕治不了他?”
武大郎突然直起腰,往竹筐里多塞了两个炊饼给那妇人:“拿着,给孩子垫垫。”他声音不大,却听得潘金莲心里一动。这个总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男人,也在学着护着别人了。
正说着,街角的灰衣汉子突然领着两个家丁冲过来,手里还拎着根木棍:“好啊,你们这群刁民,敢联名告我家老爷!”
妇人吓得往后躲,潘金莲却把武大郎往身后一拉,抓起案台上的擀面杖:“光天化日之下想打人?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答应不!”
“就凭你?”家丁狞笑着挥棍打来,却被潘金莲侧身躲过。她反手一擀面杖敲在对方手腕上,木棍“哐当”落地。另一个家丁刚要上前,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狗吃屎——是武大郎,他不知何时绕到后面,伸腿绊了个结结实实。
“俺媳妇说了,欠债还钱!”武大郎站在那人背上,手里还攥着个啃了一半的炊饼,含糊却有力。
潘金莲看着他微微发抖的腿,眼眶突然有点热。这个总被人嘲笑“三寸丁”的男人,此刻站得比谁都直。她抡起擀面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还愣着干啥?打啊!”
街坊们像是被点燃了勇气,有的抄起扁担,有的举起菜篮,瞬间把家丁围在中间。灰衣汉子见势不妙,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喊:“你们等着!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让他来!”潘金莲扬声喊道,声音清亮,“我潘金莲就在这儿等着,看他能把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样!”
打闹声引来了巡逻的官差,为首的捕头看到满地狼藉,皱着眉问:“咋回事?”
“捕头你来的正好!”潘金莲把账册递过去,“这是西门庆欠街坊的账,还有他家丁寻衅滋事的证据,您给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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