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低头看去。
他脚上那双原本锃亮的皮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
变成了一滩冒着刺鼻热气的、粘稠污秽的黑色沥青!
这沥青正贪婪地、带着腐蚀性的滋滋声,从他的脚踝开始,向上蔓延、吞噬!
所过之处,皮肉仿佛被烧灼!
而苏晴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中,跳跃着的并非烛光的倒影——
那分明是两簇冰冷的、燃烧着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幽蓝色火焰!
那火焰跳动的频率,与他记忆中那份被父亲深深藏在箱底、纸张早已泛黄发脆的“工伤放弃认定协议”上——那干涸凝固、如同诅咒般的墨迹——
一模一样!
“咯咯咯咯……”
苏晴那裹挟着浓烈铁锈味的笑声,彻底失去了控制!
它不再仅仅是从她嘴里发出!
它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从头顶冰冷通风口的栅格缝隙里嘶吼着喷出!
从脚下龟裂地砖的每一道缝隙中尖叫着渗出!
从悬浮在空中的、无数破碎镜面的尖锐裂口里疯狂倾泻而出!
这扭曲变态的笑声,与记忆深处那个吞噬了父亲命运的工地上——钢筋扭曲变形时发出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刺耳尖啸——
轰然相撞!
如同无数的玻璃碎片在李明宇的颅腔里疯狂搅拌!
“砰——!!!”
李明宇在极致的眩晕与剧痛中踉跄后退,狠狠撞翻了旁边一张沉重的鎏金雕花圆桌!
沉重的桌面砸落地面!
那雕琢精美的鎏金桌脚,如同锋利的矛尖,狠狠刺入龟裂的地板深处!
发出的那声沉闷而恐怖的碎裂声响——
像极了!
像极了那个深秋的下午!
父亲李建国那条健康的左腿,被从天而降的、冰冷扭曲的钢筋——
瞬间贯穿骨肉时!
发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
贯穿血肉与骨骼的恐怖闷响!
轰隆隆——!
整个宴会厅的墙壁,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挤压,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向内疯狂收缩!
天花板上的鎏金装饰板纷纷剥落、碎裂、坠落!
露出了墙体内部——
纵横交错的、锈迹斑斑的、如同巨大脊椎骨般的——**钢筋!
这些冰冷的钢铁骨架,带着死亡的气息,如同从地狱伸出的囚笼栅栏,正从四面八方、从头顶脚下,带着碾压一切的毁灭之势,轰然合拢!
将这方正在急速缩小、彻底被血色与粘稠黑暗吞噬的空间——
变成了一个用他父亲血肉浇筑、用他家族屈辱焊死的——
永恒的血色钢铁牢笼!
而他,李明宇——
正是这牢笼中,唯一、注定要被献祭的囚徒。
夜梦三绞:自我异化
意大利进口的黑色真皮沙发冰冷而坚硬,如同墓石,透过昂贵的高定西装,将一股寒意渗入李明宇的脊椎。他斜倚其上,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腕间那枚百达翡丽的世界时表冠。钻石切割面精准地捕捉着吊灯的冷光,不断折射出冰冷、锐利的光斑,与下方厚重的波斯手工地毯上,那个蜷缩着的、微微颤抖的身影,形成了一种残忍而刺眼的对比。
顾晓妍仍穿着那条洗得发旧的白色碎花裙——仿佛是她从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世界里带来的唯一信物。裙摆边缘沾着进城时溅上的泥点,已然干涸成深褐色的污迹。湿漉漉的发梢贴在颈侧,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在价值不菲的地毯绒毛深处,无声地洇开一团团不断扩大的、深不见底的阴影。她像一只误闯入奢华金丝囚笼的野雀,每一次细微的、不安的颤动,都在这片象征着他“成功”的土地上,留下格格不入的、亟待被擦拭的污渍。
“尝尝这个。” 李明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将一只泛着冷光的铂金托盘推到她面前。托盘中央,黑亮的鱼子酱颗粒饱满,在精心设计的射灯下,泛着幽暗、滑腻的冷光,宛如无数颗凝固的、价值连城的墨玉。顾晓妍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只配套的、边缘镶嵌珍珠母贝的瓷勺,眼神里那份小心翼翼的、几乎带着灼烧般渴望的试探——
与十五年前,在那个他只能仰望的旋转餐厅角落,他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偷看苏晴优雅地用小银勺品尝鹅肝酱时,自己眼中那份无处安放的渴望——
一模一样!
当顾晓妍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珍珠母贝的勺柄磕碰在她洁白的牙齿上,发出清晰而突兀的“咔哒”脆响时——
李明宇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嫌恶,猛地别开了脸!
他甚至下意识地用定制西装那价值不菲的袖口,用力擦拭了一下自己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指尖,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洗不掉的秽物。
就在那一瞬间!
时光倒流!
他仿佛清晰地看见了十五年前的自己!
穿着洗得发白、领口磨损的廉价校服!
在那个旋转餐厅刺眼明亮的落地窗外!
同样因为某种刻骨的笨拙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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