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清北市。
杨絮像细雪一样飘进仓库敞开的卷帘门,落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被叉车轮胎碾成灰白的印子。李建国站在“飞速达”物流园3号库,帆布手套的虎口磨出毛边,旧茧被汗水泡得发白,却仍死死扣住一只45×60的纸箱——箱体贴着“星耀制药”的蓝色标签,喷码日期正是今天。
“老李!滨海线9.6米厢货,15分钟装完!”
主管老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混着传送带的轰鸣,像钝刀砍在耳膜。李建国应一声“好嘞”,肩膀一沉,纸箱顺着滚轮滑向车厢。汗水顺着眉骨滴在镜片上,他随手一抹,镜腿立刻留下一道盐霜。
三个月前,他还是“80%薪”的临时工。工牌背面用圆珠笔写着“试用”,字迹被汗水晕成模糊的蓝圈。那时每天4:30打卡,22:00收工,手指上的裂口比包裹上的胶带还多。如今,胸牌换成了崭新的PVC卡,红章“正式”像一枚小小的勋章,加班费栏印着“1.5倍”,像给裂口贴了一层薄薄的锡。
11:20,装车完毕。李建国摘下手套,蹲在月台边灌下一大瓶凉白开。瓶身贴着廉价标签,却印着他女儿用铅笔写的“加油”。水流过喉咙,冲淡了嘴里残留的纸板味。他抬头,看见仓库高窗外的天空——五月清北的天蓝得晃眼,像一块被漂白过的帆布,而云絮是被撕碎的泡沫,轻轻飘在头顶。
“老李,转正第一天,不请个客?”同事小张叼着牙签,笑得一脸褶子。
李建国咧嘴,露出两颗被烟熏黄的虎牙:“晚上加菜,食堂鸡腿管够!”
笑声在仓库里滚了一圈,很快被传送带吞没。他低头,重新戴上手套——毛边蹭过手腕,像一把钝刷子,刷走了疲惫,也刷亮了日子。
午休时,他躲进消防通道,给妻子打电话。
“转正了,加班费照1.5算,今天回家,我买的肉,晚上咱们改善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妻子“嗯”了一声,尾音却带着笑。
消防通道的窗缝漏进一线光,照在他虎口的老茧上——那茧厚得像一块旧鞋底,却闪着五月太阳的白。
下午4点30,李建国从快递园区骑电动车出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那件印有“飞速达”标志的橙色工服映得格外鲜亮。他心情不错,转正后的第一份工资已经到账,虽然加班辛苦,但想到家里的妻子和即将到来的小日子,他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电动车穿梭在熟悉的街道上,李建国哼起了年轻时爱唱的小调。然而,就在他即将拐进家所在的小巷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本能地捏紧了刹车,电动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最终停在了巷口。
李建国抬头望去,只见巷子深处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他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急忙下车,挤开人群,想要看个究竟。
李建国挤开人群,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双手紧握着膝盖,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嘴里不停地呻吟着:“哎哟,疼死我了,你这司机怎么开的车啊,撞了人还想跑?”
黑色轿车的司机是个中年男子,他一脸无奈又焦急地站在车旁,手里紧握着手机,显然是刚打完报警电话。看到李建国挤进来,他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连忙说道:“大哥,您给评评理,我这车开得好好的,这老太太突然就冲出来,自己摔地上就说是我撞的,这不明摆着碰瓷儿嘛!”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有的摇头表示同情司机,有的则对老太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年头,碰瓷儿的太多了,真是防不胜防啊。”“是啊,这老太太看着挺可怜的,但也不能这么坑人啊。”
司机蹲下身子,尽量温和地对老太太说:“大妈,您先别着急,交警马上就来了。咱们先看看情况,如果是我们的责任,肯定跑不了;但要是您自己不小心摔的,那您也不能冤枉好人。”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提高了嗓门:“我怎么会冤枉你?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就是你撞的,你得赔我医药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相间的警灯,迅速朝事故现场驶来。不一会儿,交警们跳下车,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工作。他们首先检查了司机的相关证件和车辆信息,司机连忙递上自己的驾驶证和行驶证,同时解释道:“警察同志,我是清北首富孙建平公司的司机,这会儿正赶着去星耀集团制药厂接孙总呢。”
警察神色严肃,对司机说道:“无论你是谁,发生了交通事故就得按照流程来处理。现在,请你出示一下你的行驶本,我需要查看一下,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经过大约二十多分钟的细致询问与情况了解,警察同志已经基本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温和地对那位受惊的老太太说道:“阿姨,关于这次的事情,我们已经做了详细的记录。您看,您现在是希望我们去派出所进一步处理,还是就这样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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