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被昂贵的深紫色天鹅绒窗帘贪婪地吞噬殆尽,只余吧台后方酒柜顶端几盏射灯,流淌下粘稠如液态黄金的光晕。空气里悬浮着昂贵的雪茄灰烬、陈年威士忌的醇厚叹息,以及顶级皮革在岁月摩挲下逸散的、近乎**的暗香。低沉的电子音浪如同沉入深海的巨鲸心跳,在骨髓深处震颤。
吧台最幽暗的一隅,她像一株开在午夜废墟的纯白鸢尾,独自汲取着稀薄的光源。纤薄如纸的白色丝缎长裙,勾勒出脆弱易折的腰线,裸露的肩颈肌肤在昏暗中泛着一种冷玉般、毫无瑕疵的瓷光。修长得近乎不真实的手指,缠绕着那只厚重的凯恩杯,琥珀色的液体包裹着剔透的冰块,如同凝固的泪滴与火焰。每一丝光线滑过杯壁,都像情人指尖的流连,将她指尖的苍白映衬得近乎透明。
李明宇坐在她旁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一幅精心构图画面里不可或缺的、英俊而沉默的阴影。他指节分明的手握着同样的杯子,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如同无声的冷汗。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紧绷的华丽感,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刀,只余下冰冷的金属气息。
白衣女人微微侧过脸,碎钻般的光芒掠过她低垂的眼睫。她的声音,如同最细的冰丝,悄然缠绕上李明宇的耳膜:
“他们……去找他了?”(那个名字,那个指向旧日尘埃与腐朽真相的禁忌坐标,被刻意隐去,悬浮在威士忌的迷雾之上。)
李明宇没有立刻回应。他的喉结在阴影中滚动了一下,像吞咽下一块灼热的烙铁。他将杯中残余的、如同熔金般的液体一饮而尽,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叹息的吞咽声。空杯落在吧台大理石的瞬间,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
“嗯。” 一个音节,短促,冰冷,却像投入寂静深渊的石块,激起了看不见的、足以溺毙灵魂的漩涡。
几乎就在那个音节落定的刹那——
她的唇角,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病态优美的弧度,向上弯起。那不是阳光下的微笑,而是暗夜中昙花骤然绽放的瞬间,带着一种濒死般的、令人心悸的绝艳。眼底深处,幽暗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星辰,闪烁着碎裂而癫狂的光。一种纯粹的、几乎不属于人间的极致愉悦,像电流般瞬间贯通了她冰冷的四肢百骸,让她指尖微微蜷缩,如同天鹅濒死时优美的痉挛。
“坤哥。”一个低沉醇厚如陈年橡木桶酝酿的声音自身后漫了过来。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带着雪茄烟叶的辛辣暖意和顶级古龙水里隐藏的广藿香冷冽。坤哥高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哥特式堡垒,他那双阅尽人世浮华与污浊的眼睛,像是精准的探针,瞬间捕获了女人脸上那抹尚未消散的、惊心动魄的笑意。
他手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只Baccarat水晶杯,动作优雅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那水晶折射的光,碎在她眼底那片癫狂的愉悦里。
“这么高兴?”坤哥的嗓音带着研磨砂纸般的磁性,每一个音节都像包裹着蜜糖的叹息,“什么好事……”
纯白的鸢尾花轻轻侧过花瓣。女人的目光迎上坤哥深不见底的凝视,她脸上的笑容并未加深,反而如同浸入冰水的丝绸,迅速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光泽,只余下一层精致到极致的、易碎的玻璃幕墙。她优雅至极地端起酒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水晶风铃般的清响。
殷红如血的唇瓣轻启,吐出的气息如同冬日薄雾:
“没什么呀,”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慵懒,“只不过是……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毁灭般的愉悦罢了。”
那愉悦的气息,如同幽灵,在粘稠的威士忌芬芳和雪茄烟雾中无声弥漫,冰冷入骨。
路灯将校门前的水泥地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李明宇刚踏出出租车的冷气,潮湿的夜风裹挟着初春的草木腥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紧了紧外套,试图掩盖衣领间残留的威士忌酒气,却听见阴影里传来鞋底碾碎枯枝的脆响。
七道身影从校门立柱后显形,如同从夜色里剥落的人形剪影。为首的万宇肩头落着路灯昏黄的光,黑色夹克沾着露水泥渍,下颚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身后的六人沉默地列开——赵启明镜片反着冷光,张淼淼烦躁地踢着石子,林修双手插兜背脊微驼,陈骁和王浩低声交谈骤然噤声,李毅则死死盯着李明宇的鞋尖。
“李明宇?”
他终于缓缓抬起头。颈骨似乎因为酒精和此刻的紧绷而发出细微的抗议。视线并非直接撞向发声源——那个站在最前面、如同一尊铁塔般的万宇——而是像扫过一片危险的雷区,先扫过他身边黑压压的轮廓。
赵启明的眼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两片冷漠的白光,遮住了眼睛,只剩下一张抿得死紧、毫无表情的嘴唇。张淼淼双手抱胸,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近乎挑衅的冷笑,脖颈上那道新鲜的抓痕在光线下狰狞毕现。林修微微驼着背,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剜过来。陈骁和王浩紧挨着,脸上混杂着警惕和一种看戏般的好奇。李毅则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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