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走廊的灯在凌晨三点集体闪了两下,像被谁从远处拔掉了插头又迅速插回。
艾米扶着墙回到房间,下腹那阵规律的“咔嗒”声与灯泡的闪烁同步,仿佛整个建筑的电路都成了它的节拍器。
“欺骗巴别塔”的巡回演出如同一场漫长的精神凌迟。
每一座城市记忆的崩塌,都在双胞胎的灵魂上刻下新的伤痕。
她们感觉自己不再是音乐家,而是穿着华丽演出服的掘墓人,用被玷污的音符,为欧洲文明的某些碎片举行着虚假的葬礼。
莱亚半夜被隔壁房的艾米惊醒,她听见一种极细却冰冷的“静电刮擦”。
不像来自口腔或肠胃,而像有人把唱针插进铁罐,在罐壁里反复划圈。
那声音让她的通感视觉出现一条深灰色的“真空管”,直直通向艾米所在的墙壁。
在结束第六站萨尔斯堡那场令人作呕的演出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生理层面的异样感开始纠缠艾米。
起初是持续的、低度的恶心,仿佛晕动症,但她并未旅行。
然后是一种奇怪的饱腹感和下腹轻微的、规律性的悸动,与她熟悉的任何生理周期或肠胃不适都不同。
她试着吞咽一片面包,面包却在喉咙口停住,好像体内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早已把胃的入口“合上”。
更诡异的是,她听见面包碎屑在食道里下落的声音。
那声音被无限放大,却在抵达胃部前被某种“黑洞“吸走,留下一片死寂。
最让她不安的是,在极度的寂静中,比如深夜独自躺在酒店床上,她能隐约听到。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感受到,从自己腹部深处传来的杂音。
那不是肠鸣,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带着诡异节奏的“咔嗒……嘶……咔嗒……”声。
如同老式留声机针头卡在磨损唱片凹槽里发出的、混合着静电噪音的循环。
她把手机录音贴在肚皮上,回放时扬声器里却是一片平直的电流白噪。
然而当莱亚接过耳机,她的通感症立即“翻译”出那条被隐藏的声纹。
一段极慢极慢的心跳,每分钟27次,远低于人类,却与黑胶唱片在33转下的“抖晃”频率完全一致。
这声音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地在她的骨骼和内脏间传导,带着一种非生命的、机械性的冰冷质感。
她试着翻身,内脏随之轻微晃动,那“咔嗒”声竟像唱片换轨似的跳了一拍,随后继续稳稳旋转。
那一刻她确定:体内有东西在“播放“自己,而她只是它的便携音箱。
莱亚也注意到了艾米的异常。
她的通感症虽然主要针对声音,但对能量异常敏感。
她感觉艾米腹部区域似乎笼罩着一小团不断旋转的、吸收光线的真空涡旋。
那涡旋中心正散发出与玻璃棺椁中囚禁的黑影、以及第七排幽灵同源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伸手悬在艾米小腹上方五厘米处,立刻感到指尖温度骤降,像伸进一只看不见的冰杯。
更骇人的是,那团涡旋竟把周围光线也轻微拉弯。
艾米肚脐下的皮肤出现细小的“透镜”效应,毛孔被拉伸成同心圆,与黑胶唱片的纹路一模一样。
担忧与恐惧促使她们立刻前往一家私人诊所,进行了最详细的超声检查。
当冰凉的耦合剂涂上艾米下腹,探头开始移动时,医生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诊所的彩超机是全新型号,开机自检却弹出一条从未见过的报错代码:
“DISC ERROR 33?”。
(光盘错误)
护士以为是系统故障,重启后代码消失,但屏幕右下角仍闪着一个极小的黑胶图标,像被谁偷偷换了开机画面。
“施特劳斯小姐……这……非常奇怪。”
屏幕上显示的,并非任何已知的生理结构或病理现象。
在艾米子宫区域的影像中,清晰地显现出一个边界分明、约莫核桃大小的圆形物体。
它并非血肉,其材质在超声回波下呈现出均匀、高密度的特性,与周围组织截然不同。
医生把增益调到最大,试图寻找血流信号,却只得到一条笔直的“零频线”。
那物体内部没有血液、没有液体波动,甚至没有回声衰减。
它像一块被完美抛光的“声学黑洞”,把所有探测波都吸进去,再不放出来。
更令人震惊的是其形态。
随着探头角度的调整,那个圆形物体的细节愈发清晰。
它的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排列缜密的同心圆纹路。纹路之间有细密的、看似毫无规律的凹凸点与线。
医生把冻结键一按,纹路在静止帧里看起来像一张微缩的银河图。
但再放大,那些凹凸点竟呈“数据坑”排列——与黑胶唱片的物理刻录方式完全一致。
每一坑道间隔仅 1.6微米,正是 33?转唱片的标准沟距。
那根本不是什么胎儿组织。
那是一张微缩的、仿佛直接在体内生长而成的黑胶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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