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真府上出来,范离看看天色,已近午时,肚子咕噜噜乱叫。他懒得讲究,随意在街边寻了家门脸不大的小饭馆,一头扎了进去。
正是饭点,馆子里人声鼎沸,十来张油腻腻的桌子挤满了贩夫走卒。
范离这身簇新的官服一进门,原本喧闹的谈笑声、划拳声、碗筷碰撞声戛然而止。
跑堂的小伙计吓得一个激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眼神里满是惶恐:这位大人莫不是来寻晦气的?
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多识广,心中忐忑,却强自镇定,从柜台后小跑出来,脸上堆起十二分的恭敬,对着范离深深一揖:“这位大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大人有何贵干?是……是寻人?还是查……” 他声音有些发颤,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生怕是来找麻烦的。
范离被这阵仗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自己这身皮惹的祸。他摆摆手,大大咧咧道:“掌柜的,甭紧张!查什么查,寻什么人?我是来吃饭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吃……吃饭?”掌柜的和一众食客都愣住了,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官老爷来这种苍蝇馆子吃饭?闻所未闻!
范离看他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他目光一扫,见角落里一张小方桌只坐了两位看起来像是小商贩模样的人,还有空位。他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对着那两位明显紧张起来的商贩拱了拱手:“两位老哥,叨扰了,拼个桌可以么?”
那两人受宠若惊,慌忙站起来,手脚都不知往哪放,连连点头:“大人请!大人请坐!” 其中一个还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自己的碗碟往边上挪,腾出更多地方。
范离一屁股坐下,对还在发懵的掌柜和伙计喊道:“掌柜的,来碗面!要大碗的!”
“哎!好嘞!大碗面!马上就好!”掌柜的如梦初醒,连声应着,赶紧催促伙计去厨房。
范离这毫不做派的举动,缓解了满堂的紧张气氛。食客们慢慢放松下来,虽然还不敢大声喧哗,但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奇怪”的官老爷。
同桌的两个商贩起初还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范离主动搭话,问些“最近生意如何”、“这面馆味道可好”之类的闲话,语气随意,笑容也随和。两人见他确实没半点架子,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大人,您……您真是来吃饭的?”其中一个商贩小心翼翼地问。
“废话!”范离翻了个白眼,不吃饭跑这来干啥?看你们吃吗?再说当官也得吃饭啊,俸禄就那么点,大鱼大肉吃不起,这地方正合适!刚听你们聊的热闹,我这刚到临安,消息闭塞,有什么好玩的事儿,不介意的话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他这一问,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
角落里一个晒得黝黑的汉子立刻接上了话茬,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兴奋:“嘿!这几天最稀罕、最热闹的,可不就是南楚使团又要来了嘛!”他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那真叫一个阔气!听说他们那车驾,镶金嵌玉的,比咱圣上出巡的排场也不差!这都不算啥,最绝的是——撒钱!”
邻桌一个穿着半旧布衣的小商贩也凑热闹,带点羡慕:“是真的!我有个表亲在官驿里跑腿,刚从南边回来,亲眼所见!那阵仗……乌泱泱的老百姓,都跟在使团车驾后头跑!就等着捡钱!听说手脚麻利点的,一天能捡个上百个大钱,跟玩儿似的!”
店伙计端上热气腾腾的面条。范离边吃边在心里合计,渐渐纳过闷来,一郡之地,撒下百万枚铜钱已是顶天,折算下来不过一万多两白银。区区一万多两,便能在一郡之地砸出个“富庶仁德”的响亮名头。
从边境到临安,不过七八个郡府,满打满算十万两银子撒下去,却能买也上千万百姓的民心,这买卖……简直赚翻了!
南楚分明就是没安好心——这哪里是出使?分明是精准狠辣的攻心之策!投入小,见效快,影响深!
还好大汉国的民心稳固,否则西凉国的滇西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但也不可不防,看来自己得加快报纸的发行,把正确的舆论导向稳稳立在民间。
范离一边听着众食客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边埋头吸溜着碗里的面条。时不时与食客们插话。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小馆子的门被打开,一前一后两名壮汉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极为魁梧,脸上一道刀疤。跟在后面的汉子稍显精瘦,动作间透着股精干,手里盘着的两颗油亮铁核桃。
小馆子里一静,所有喧闹的谈笑瞬间消失。食客们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纷纷低下头,加快了扒饭的动作,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和厌恶。范离对面的两个商贩,也噤若寒蝉,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碗。
掌柜的立时脸上堆笑上前招呼:“疤爷!狗爷!您二位来得正好,这个月的份钱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二十两,一分不少,疤爷您点点。”说着把一个小布包递给脸上带疤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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