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香案上的茶早已凉透,彭远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厅内静得可怕,连伺候的下人们都屏着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彭向同大步跨进门槛,衣袍带起一阵风。他脸色铁青,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怒火,连行礼都带着几分狠劲:"父亲。"
"砰!"
彭远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得跳起:"好一个白敬显!养的好女儿!"
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昨日才将婚讯告知各路亲朋,今日新娘子就跑了,这简直是当着全宁波城的面,狠狠扇了彭家一记耳光!
彭向同冷笑一声:"白家父女,一个虚伪,一个下贱。"
"住口!"彭远厉声喝止,眼神扫过厅内下人。管家立刻会意,挥手将众人屏退。
待房门紧闭,彭远才压低声音道:"白敬显再不堪,也是朝廷命官。有些话,不能明说。"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彭向同猛地站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现在全城都知道我彭向同的未婚妻跟人跑了!您知道现在我在外面,那些人是如何看我的吗?"
他一把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上暴起的青筋:"他们当我是笑话!"
彭远眯起眼睛:"白敬显后天不是要来登门请罪吗?"
"请罪?"彭向同嗤笑,"他拿什么赔?银子?面子?还是能让我在那些嘲笑我的人面前抬起头来?"
"蠢货!"彭远突然抓起茶盏砸在地上,瓷片四溅,"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你那点脸面?"
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儿子:"白敬显背后站着浙江巡抚!这次联姻本就是为了打通官场路子!现在亲事黄了,但这条线不能断!"
彭向同被父亲的眼神慑住,气势顿时弱了三分:"那父亲的意思是......"
彭远冷笑一声,"既然他女儿跑了,那咱们总得从他身上讨回点利息。"
"儿子明白了。"彭向同突然露出狞笑,"正好借机拿捏住他。到时候,他白敬显就是咱们彭家的一条狗!"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彭远望向雨幕中模糊的宁波城,幽幽道:"记住,商人报仇,不用刀。"
彭向同点头,心中已有了盘算。
日上三竿的阳光照射在河面上,初雪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船只,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小姐,吃点东西吧。"小荷递来一块干粮,轻声说道。
初雪接过,勉强咬了一口。船家是个老实的中年汉子,见她们主仆二人忧心忡忡,便安慰道:"姑娘放心,这条水路我走了十几年,绝不会有人追上来。"
初雪感激地点点头:"多谢船家。"
两名军士坐在船尾,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其中一人低声道:"小姐,过了杭州,咱们就安全了。"
初雪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仍有些不安。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派人追来,也不知道莫罗现在在京城如何。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回头了。
杭州渡口,河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白敬显的袖袍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岸边,目光死死盯着那艘缓缓靠岸的官船,指节捏得发白。
"老爷,那应该就是赵佥事的船。"身旁的家丁低声提醒。
白敬显眯起眼睛,赵佥事——浙江按察使司的佥事,正五品的官阶,比自己高了一级。他曾在衙门述职时远远见过几面,但对方显然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的通判。
船板搭上岸边,赵佥事带着几名衙役走下船来。白敬显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拱手行礼,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下官宁波府通判白敬显,见过赵大人。"
赵佥事脚步一顿,略带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白通判?"
白敬显心中一沉——果然,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他强压着屈辱感,声音愈发恭敬:"正是下官。昨日听闻大人途经宁波,救下一名女子,那正是小女初雪。她年纪小不懂事,私自离家,下官特来寻她回去。"
赵佥事眉头微皱,故作思索状:"哦?昨日确实有位姑娘求助,说有人强逼她成婚。本官见她可怜,便顺路送了一程。"他顿了顿,似笑非笑,"怎么,那竟是白大人的千金?"
白敬显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他咬牙道:"赵大人明鉴,小女与彭家已有婚约,她一时任性逃家,"既然小女坐了赵大人的船,能否让下官上船接女儿回家。
一旁的衙役嗤笑一声:"白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搜船?赵大人的船也是你能随便搜的?"
白敬显脸色瞬间铁青。他好歹是六品通判,竟被一个没有品级的衙役当众羞辱!但此刻他只能忍,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拱手对着赵佥事说道:"下官不敢。只是小女年幼,下官实在忧心……"
赵佥事摆摆手,突然侧身让开一条路:"既然白大人不放心,那就请上船一观。"
白敬显一怔,随即大喜,连忙带着家丁登船搜查。可船舱里空空如也,连初雪的一根发丝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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