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留学日常，但是讨鬼 第94章 狐与契约的再生

面对玉藻前抛出的尖锐问题，林小姐陷入了沉默，下意识地逃避般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见子——看到的，同样是一张写满犹豫与不忍的脸庞。

这反应并不意外。

玉藻前此刻的提问，其性质无异于在问“是否要拔掉植物人的氧气管”，沉重而两难。

看着见子那副挣扎的模样，林小姐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拿出点成年人的担当。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品性还远达不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种高度，但至少，对于与自己产生关联的人和事，这份责任还是应该可以承担起来的。

大概吧。

她暗自思忖：‘虽然不知道玉藻前他们打算怎么救......但如果这人狐恢复正常后，依旧继续作恶的话——’

那林小姐就要开启疾速追杀模式了。

尽管下定了决心要承担责任，但林小姐也清楚，即便人狐日后作恶，里世界也不存在任何正式的裁判机关来审判它。

到了那时，恐怕只有她自己会因现在的决定而备受愧疚的折磨。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别想那么多了。

“求攵——”

“拜托玉藻前小姐和白丛命大人！请帮帮它吧！”

比林小姐更快的，是见子的声音。

她双手紧握在胸前，以一种近乎祈求的姿态，目光坚定而恳切地望向玉藻前与白丛命。

林小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虽然刚刚还在心里觉得见子过于犹豫不决，但此刻，她又希望见子能再多犹豫一会儿......

‘自己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林小姐在内心唾弃着自己这反复多变的心思。

但既然见子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林小姐便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将交谈的空间让给了见子、玉藻前和白丛命。

“拜托了......”见子的声音带着恳求，

“虽然我现在大概也明白了，我遇到的那个‘神’并不是什么良善的正神......但听你们刚才说的，这个式神或许是无辜的，是被迫的。

而且，它今天早上还在保护我......虽然知道这只是与‘神’交易的一部分，但如果就这样......杀死它的话......总觉得......有些过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自己也意识到这番话听起来可能有些软弱。

但她毕竟只是一个父亲早逝、又突然能看见鬼怪的普通高中生。

要她突然去决断一个生命是否应该延续，实在有些太过为难她了。

她可不是那种‘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的小说主角。

见子的头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站在她身后的林小姐急得不行，拼命朝玉藻前使眼色：

‘快说点什么呀！’

‘哎呀，小林在给我抛媚眼欸~真可爱捏~’

只能说玉藻前装傻是有一手的。

好在现场还有一位靠谱的白丛命，它不像某只狐狸那样恶趣味。

“我明白你的心情和诉求了，我们会努力试试看的。”白丛命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们~？”玉藻前立刻抓住话柄，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哦呀呀，难道堂堂白狐首领，也有需要我这‘妖狐’帮忙的一天吗~”

“我求你了，玉藻前，先别闹了......”林小姐有气无力地劝道。

她是真担心这狐狸再口无遮拦下去，仇恨值就要拉稳了。

玉藻前自己或许无所谓，但林小姐怕啊！

万一哪天玉藻前一个没看住，自己被什么东西套了麻袋，那就坏了。

谁知道玉藻前平日里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位格的存在。

“好吧好吧~那就给我们小林一个面子啦~”倍感无趣的玉藻前撇了撇嘴，总算收敛了些。

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只见躺在一旁的人狐式神立刻被一团粉色雾气裹挟着，晃晃悠悠地飘到了主殿正中央。

给自己幻化出一身洁白大褂的玉藻前单手插兜，扶了扶凭空出现的金丝眼镜，煞有介事地说道：

“患者——不知名人狐式神。主诉：灵体结构不稳定，意识活性显着低于阈值。”

“初步诊断：式神契约架构存在结构性缺陷，疑似非规范术式强行植入，原生意识受外力压制导致持续性淡薄化。”

她竖起一根手指，镜片闪过一道睿智（？）的白光：

“目前我和白丛命大夫已为其拟定两套治疗方案。”

“方案一：意识重塑术。强行抹去其体内那粗糙的契约烙印与外来意识残留，再用愿力稳固拼凑原有意识碎片。

优点是见效快，术后‘听话’；缺点是过程有点痛，毕竟暴力拆解嘛~而且可能有一点点后遗症哦~”

玉藻前比了个指间宇宙

接着，她竖起第二根手指：

“方案二：术式修正与再契约。交由白丛命大夫，利用正统的稻荷神术式，将其体内拙劣的模仿契约进行精细化修正与补完，并将其挂靠在咱们‘王子稻荷诊所’名下，让它成为一名有编制的式神。

优点是根基稳固，潜力更大，还能保留其原有意识与记忆；缺点嘛......手续稍微繁琐一点，而且需要白丛命大夫多费些心力。”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爪子挠着狐耳上那顶凭空出现、怎么也甩不掉的护士帽的白丛命，注意到林小姐和见子投来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停下了爪上的动作。

“确实如玉藻前所言，”它努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目前最直接有效的只有这两种方案。其他方法要么所需资源不足，要么流程过于繁琐耗时。”

看着刚才威风凛凛、神性满满的白狐首领，此刻狐耳上却支棱着一顶可爱的粉红护士帽，林小姐实在有些憋不住笑，只能强行把目光移到旁边的地砖上。

这地砖可真地砖呀~

“噗！抱歉......让、让见子来选吧......”

见子可不敢像林小姐这样，只能努力板起小脸，试图用最简短的回答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拜托了，请用第二种方案。”

尽管语气依旧保持着恭敬，但那不自觉勾起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彻底出卖了她。

白丛命没好气地瞪了罪魁祸首玉藻前一眼，随即转身，在主殿中央——也就是人狐式神周身地面上，开始专注地绘制起阵法。

它以爪尖为笔，凝聚着神社的愿力，在地面上勾勒出复杂而玄奥的纹路。

阵法的整体轮廓呈现出稻穗与狐尾交织的形态，核心处是一个三重同心圆，圆内点缀着代表王子稻荷神社的朱色符印，散发出温和而神圣的气息。

在它绘制的过程中，不时有大大小小的白狐叼着各种施法素材跑过来，乖巧地放在阵法边缘。

这些小白狐最大的也不过大型犬的体型，各个体态匀称，可爱优雅。

要不是怕打扰到重要的仪式进程，林小姐都想冲过去抱起一只，然后狠狠地吸上一大口！

桀桀桀，小狐狸是逃不过林小姐的大手的。

不过暂时摸不到狐狸的林小姐只能找找代餐。

因为玉藻前站得有些远，林小姐手只好就近摸上了见子的头顶。

嗯，发质柔顺，触感细腻，颅顶圆润饱满——是个好头。

见子有些奇怪地转过头看了林小姐一眼，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但并没有躲开。

相反，她甚至微微低下头，乖巧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林小姐摸起来更加顺手。

见子可爱捏~

很快，阵法绘制完成了。

当最后一划与整个阵图完美勾连的瞬间，地面上繁复的纹路骤然泛起温润的金色光芒。

白丛命毫不犹豫地抬起前爪，利爪闪过寒光，在掌垫上划开一道伤口。

殷红的血液随之滴落，并未四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阵法的线条精准地蔓延开来，为金色的阵图染上了一抹瑰丽的赤色。

见状，白丛命昂首，开始吟诵起古老而庄严的祝词。

听着那悠远肃穆的吟诵声，林小姐却好奇的皱起了眉——为什么感觉白丛命念诵的并非现代日语？虽然她听不懂具体含义，但其中某些音节和韵律，却让她莫名感到一种奇异的亲切感？

玉藻前注意到了林小姐的困惑，慢悠悠地飘了过来，低声解释道：

“因为这祝词源自平安时代。彼时稻荷信仰作为日本本土神只，其相关祝词大多采用古日语风格，也就是‘和语’。”

“而你之所以感到亲切，”玉藻前狡黠地眨了眨眼，“是因为除了‘和语’之外，平安时代的阴阳师们还大量使用汉文咒语——尤其是通过遣唐使、道教以及密教传入的咒法。比如阴阳道经典《簠簋内伝》中保存的许多术式，都附有汉字音读的口诀。”

“除此之外，”她补充道，“因密教（真言宗、天台宗之类的）的盛行，梵语也在仪式中占有重要一席。”

（p.S.说起来日本现在宗教很杂，鞋教特别多，一不小心就容易遇到，除了按门铃的，还有那种交友App，答应的特别爽快的樱花妹要么是パパ活，要么就是宗教劝诱了。

作者遇到过一次，哐哐吃完饭我就跑了。但作者有个朋友是神人，月末没钱吃饭了，就去找宗教团体的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蹭饭吃，我真的怕他哪一天遇到个疯子团体被活祭了。）

（p.p.S珍爱生命，远离鞋教！）

白丛命的吟唱声愈发恢弘庄严，在主殿内激起阵阵回响，仿佛与古老的神社本身产生了共鸣。

与此同时，躺在地板中央的人狐式神身上，开始浮现出扭曲而漆黑的咒文。

这些粗劣的烙印，在周围阵法纯净金光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剥落。

随着漆黑咒文的褪去，它那狰狞的、人与狐狸强行拼接的躯体也开始发生蜕变。

那张充满兽性的脸庞轮廓逐渐柔和，显露出人类的五官，只是头顶那对狐耳依然保留了下来，微微颤动着。

原本如同兽爪般扭曲的双手，也恢复了人类手指的修长模样。

最终，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位有着一头笔直黑发、眼袋明显、带着些许皱纹，但五官立体、甚至透出几分英气的......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婆婆。

虽然能恢复人类的样子是好事啦......

但是——林小姐看着面前这位身材比例有些微妙的新品稻荷式神，内心五味杂陈。

如果只看脸，这确实是位看起来可靠、甚至带点帅气的婆婆。

可如果连身体一起看的话......

或许是因为灵魂在作为人狐式神的漫长岁月里，已经习惯了那副小巧的躯体，导致现在这位婆婆堪称是萝莉身材配上了一张婆婆脸......

好怪。再看一眼......还是好怪。

林小姐求助地看向玉藻前，

希望她快做点什么拯救一下自己的眼睛。

玉藻前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这极具冲击性的形象组合也有些接受不能。

白丛命在一旁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毕竟在它漫长的生命里，即便是七八十岁的人类，对它来说依旧算是孩子。

不过它对此并无异议，它的工作已经完成——这位前人狐式神，如今已是王子稻荷神社的稻荷系式神了。

玉藻前飘到那位新式神面前，对着那张充满成熟的婆婆脸左右端详，比划了许久，表情越来越凝重。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林小姐。林小姐被她这严肃的样子弄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以为刚才的转化仪式出了什么致命的岔子。

“小林......”玉藻前的声音异常沉重，“你现在的xp是什么？让我参考下。”

林小姐沉默。

林小姐抬腿。

林小姐发起冲锋！

林小姐飞了出去——（悲！?д?

她从墙上缓缓滑落，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与其说是被玉藻前打飞，不如说是被她用一股柔和的力量“送”了出去，连撞在墙上都没什么痛感。

但这突如其来的飞行，足够让她被玉藻前反复撩拨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了。

“就把她......往小时候的样貌调整就行了。”林小姐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给出了一个稳妥的建议。

“oK~”

玉藻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只见那位面容成熟、身材娇小的“婆婆”，周身泛起柔和的光芒，身形开始收缩变化。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位约莫十三四岁、身形小巧的Jc（女子中学生）。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短发，脸颊还带着点未褪的婴儿肥。

头顶那对白色的狐耳轻轻抖动，为她增添了几分不属于人类的灵动与可爱。

虽然身高依旧不算高挑，但此刻的身材比例与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已然十分协调。

“好了，现在只要等她自然醒来就行了~”

玉藻前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副“真是辛苦我自己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