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绝脉 第41章 青衫匹马啸西风

离了青云宗山门，云尘并未御空飞行，亦未施展任何修士手段。他既已决定入世修行，便将自己真正当作一个凡人，一袭青衫，一个行囊，徒步踏上了归乡之路。

数千里路程，对于凡人而言，是一段漫长的跋涉。官道蜿蜒，穿过城镇村庄，翻越山岭河流。云尘并不急于赶路，他调整呼吸步伐，看似不快，实则每一步都暗合某种韵律，既能节省体力，又能细微锤炼肉身，这是《心鉴》“观心”篇中记载的一种基础炼体法门，名为“步履生莲”，旨在通过行走感悟大地脉动，于细微处增强体魄。

他白天赶路，夜晚则寻觅僻静处，或是在破庙栖身，或是在林间露宿，修炼《心鉴》法门，凝练心神。没有了宗门灵脉的辅助，修炼速度确实慢了下来，但云尘却发现，在这红尘俗世中修炼，心神之力似乎更加活泼、灵动。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远比宗门内复杂千百倍的众生情绪碎片——商贾的计较、农夫的期盼、旅人的愁绪、孩童的欢愉……这些杂乱无章的意念，初时令人心烦意乱，但当他运转“镜心术”，以心为镜，映照而不滞留时，反而成为一种独特的淬炼，让他的心神愈发剔透坚韧。

这一日，行至一片名为“黑风岭”的险峻山道。据过往行商说，此地时有山匪出没。云尘艺高人胆大，并未绕行，依旧坦然前行。果然，行至山岭深处，只听一声唿哨，十余名手持钢刀、面目凶悍的彪形大汉从两侧山林中跳出，拦住了去路。

“呔！那小子，留下买路财！”为首一个独眼龙匪首厉声喝道，手中鬼头刀寒光闪闪。

若是寻常书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云尘却面色平静，目光扫过这群匪徒。通过“万物脉动”和初步的“他心通”，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群人看似凶恶，实则气息虚浮，脚步杂乱，不过是些练过几天粗浅功夫的亡命之徒，外强中干，甚至不少人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侥幸。

云尘不想杀人，也不愿过多纠缠。他心念微动，一缕无形的心神之力如同涟漪般扩散出去，并非攻击，而是放大了这群山匪内心深处的恐惧情绪，并夹杂了一丝源自《心鉴》的、代表“威严”与“惩戒”的意念。

在那群山匪的眼中，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青衫少年，气质陡然一变！仿佛化作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他们心跳加速，手脚冰凉，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盯上，连手中的刀都快要握不稳了。尤其是那独眼龙匪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被官府追捕、九死一生的场景，吓得肝胆俱裂。

“鬼……鬼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匪徒顿时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地逃入山林，瞬间作鸟兽散。

云尘摇了摇头，继续前行。这只是红尘历练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却让他对心途之力的运用有了新的体会。力量，并非只有杀戮一种表现形式。

又行数日，抵达一座名为“清水镇”的繁华小镇。云尘寻了间干净的客栈住下，准备休整一日。客栈大堂内，三教九流汇聚，人声鼎沸。云尘选了个角落位置，点了几样小菜，一边用餐，一边静静聆听周围的谈话，感受着这浓郁的市井气息。

“……听说了吗？镇东头李员外家闹邪祟了！”邻桌几个商贩模样的男子压低了声音议论着。

“可不是嘛！说是每晚都有女子的哭声，家里的牲畜也莫名其妙地死了好几头，请了好几个道士和尚都没用！”

“唉，真是邪门了！李员外平时乐善好施，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东西？”

云尘心中一动。邪祟？他如今心神敏锐，若真有妖邪之气，近距离应该能有所感应。他决定去看看。

入夜，云尘悄然来到镇东李员外府外。高墙大院，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云尘并未感应到强烈的妖气或鬼气，反而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悲伤、怨恨和不甘的残留意念。这不像是有形的妖邪，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执念所化的现象。

他轻松越过院墙，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根据白天的听闻，他径直走向后院一处据说哭声最盛的废弃小楼。小楼破败，蛛网密布。云尘运转“镜心术”和“他心通”，仔细感知。

果然，在那小楼深处，他“看”到了一个淡薄得几乎要消散的白色女子虚影，正蜷缩在角落，无声地啜泣。那并非厉鬼，只是一缕因冤屈而无法消散的残魂执念。

云尘叹了口气。他走到那残魂面前，并未动用任何驱邪法术，而是以心神之力，传递过去一股平和、安抚的意念，如同温暖的阳光：“尘归尘，土归土。有何冤屈，可与我说。滞留此地，于己无益，亦扰他人安宁。”

那女子残魂似乎感受到了云尘心念中的善意，哭泣声渐渐停止，抬起头，露出一张模糊却凄楚的脸。她无法言语，只能通过残存的意念，断断续续地向云尘传递了一段信息：她是李员外早逝的妾室，生前遭人陷害，含冤而死，尸骨被草草埋在这小楼之下，故执念不散。

云尘明了。他找到李员外，并未言明见鬼之事，只说自己略通风水，看出府中一处地脉有异，可能冲撞了先人。李员外将信将疑，但见云尘气度不凡，便依言让人挖开小楼下的地面，果然发现一具被草席包裹的骸骨。经辨认，正是那失踪的妾室！

真相大白，陷害妾室的恶仆被揪出惩处。李员外厚葬妾室，并做了七天法事超度。自此，李府再无异状。李员外对云尘千恩万谢，奉上重金，云尘只取了几两银子作为盘缠，飘然而去。

经此一事，云尘对“因果”二字有了更深的体会。这并非简单的善有善报，而是一种执念的生成与化解。化解这段因果，不仅安定了亡魂，也让他的心境更加通透了一丝。

继续前行，路途渐渐熟悉，已进入青州地界。距离云家集越来越近，云尘的心绪也难免泛起波澜。十年未归，不知家中父母是否安好？兄长姐妹又如何了？近乡情怯，即便是他如今心境远超常人，亦不能免俗。

这一日，正行间，前方官道旁传来一阵喧哗和哭喊声。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倾覆在地，拉车的马匹已然毙命，车旁几名护卫打扮的汉子倒在地上呻吟，一个穿着锦袍、看似管家的老者正焦急地围着马车打转，车内传出女子低低的哭泣声。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快！快想办法把车抬起来！”老管家急得满头大汗。

云尘走近一看，马车车辕断裂，沉重的车厢压住了下面，似乎有人被困。那老管家见云尘走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作揖：“这位公子，行行好！我家小姐被压在车下了，人手不够，能否搭把手？”

云尘点了点头。他走到倾覆的马车旁，并未像常人那样去抬，而是将手掌轻轻按在车厢壁上。他运转“意动”技巧，心神之力缓缓渗透，感知着车厢的结构和受力点。同时，他脚下微微发力，暗合“步履生莲”的诀窍，将力量导入大地。

在外人看来，这青衫少年只是用手推了推车厢，那沉重的马车竟然发出一阵“嘎吱”声，缓缓地被抬起了一角！

“快！快把小姐拉出来！”老管家又惊又喜，连忙招呼还能动的护卫，小心翼翼地将一位穿着鹅黄衣裙、脸色苍白的少女从车底救出。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虽受惊吓，但仪态不失，出来后对着云尘盈盈一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云尘微微颔首，放下车厢。他注意到，这少女和护卫们身上都带着不轻的伤势，尤其是那老管家，似乎还中了某种暗毒，气息紊乱。

“你们并非普通翻车吧？”云尘目光扫过现场，看到毙命马匹脖颈处有一个细微的紫黑针孔，以及地上一些不明显的打斗痕迹和残留的诡异气息。

少女和老管家闻言，脸色皆是一变。老管家犹豫了一下，见云尘气度不凡，且刚刚出手相助，便低声道：“公子慧眼。实不相瞒，我等乃青州‘百草堂’之人，遭对头暗算，一路被追杀至此。方才若非公子出手，恐怕……”

话音未落，官道两旁树林中，骤然响起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数点寒星，直射云尘和那少女而来！

袭击，来得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