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绝脉 第3章 清心之秘

瀑布的轰鸣声依旧，但山谷中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苏婉清持剑而立，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那凶悍无比、让她和两位师弟苦战不下甚至险些殒命的玄冰鼋龙，此刻竟如同温顺的宠物般，用它那布满冰冷鳞片的巨大头颅，轻轻蹭着云尘的手。

那名叫赵明的符修弟子，更是张大了嘴巴，手中的符箓都快捏不住了，喃喃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苏师姐，这……”

倒在地上的李姓弟子挣扎着坐起，看到此景，也是骇得忘了伤痛。

云尘的手指依旧停留在鼋龙脖颈那片鳞甲上。通过“清心指”的感应，他更能清晰地“看”到那缕暗红色的魔气，如同活物般在鼋龙的经脉和识海中蠕动、侵蚀，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狂乱。而他所渡过去的那一丝清心之意，正如一滴甘泉滴入滚油，虽然微弱，却暂时安抚了这份痛苦，唤醒了鼋龙的一丝本性。

“你……你对它做了什么？”苏婉清终于回过神来，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警惕。她无法理解，一个毫无灵力的外门弟子，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云尘收回手指，玄冰鼋龙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呜，但并未再次狂暴，只是用巨大的眼睛依赖地看着他。云尘转身，面向苏婉清，神色平静如常：“苏师姐，这头鼋龙并非主动袭击，它是被某种诡异力量侵蚀了神智，痛苦不堪才会如此。”

“诡异力量？”苏婉清眉头紧蹙，她刚才激战之中，并未察觉异常，此刻经云尘提醒，她立刻凝神细查。作为炼气大圆满的天才，她的灵觉远超常人，很快，她也隐约感知到了鼋龙伤口处散发的那一丝令人极其不舒服的、阴冷邪异的气息。

“这是……魔气？！”苏婉清脸色骤变，失声惊呼。魔道修士，已经数百年未曾在青云宗势力范围内出现过了！

“恐怕是的。”云尘点头，“而且这股魔气极为精纯阴毒，并非寻常魔修所能拥有。这头鼋龙应是长期潜伏于寒潭深处，不知如何沾染上的。”

此言一出，赵明和受伤的李师弟更是面无人色。魔气！这牵扯太大了！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再次看向云尘的目光，已经彻底不同。先前是惊疑，现在则带上了深深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重视。此子能发现连她都险些忽略的魔气，更能安抚被魔气侵蚀的妖兽，其身上绝对隐藏着大秘密！

“云师弟，”苏婉清的语气客气了许多，“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立刻禀报宗门长老。这头鼋龙……”

她看向暂时平静下来的玄冰鼋龙，有些犯难。击杀？且不说现在能否轻易做到，这鼋龙状态诡异，或许是调查魔气来源的重要线索。放任不管？又恐生变。

“师姐，它现在的状态只是暂时平静。”云尘开口道，“魔气根源未除，还会再次爆发。若信得过，我可尝试以特殊法门，暂时稳住它的伤势，压制魔气，再由师姐禀告长老定夺。”

云尘有自己的考量。这鼋龙是重要证人（证兽），而且，他能感觉到，与这魔气对抗，运转《红尘炼心诀》，对他自身的心境修炼有极大好处。同时，卖内门天才一个人情，也能稍微改善自己在宗门内的艰难处境。

苏婉清深深看了云尘一眼，此子心思缜密，处事老练，哪有一点传闻中废物的样子？她果断点头：“好！有劳云师弟！赵明，你立刻发传讯符给执法堂，说明此地情况，请长老速来！李师弟，我为你护法，你先疗伤！”

命令下达，条理清晰，显出其内门精英的素质。

云尘不再多言，重新将手按在鼋龙脖颈处。这一次，他不再只是渡入清心之意，而是开始以心途之力，小心翼翼地引导鼋龙自身庞大的妖力，去包裹、冲刷那缕魔气。这是一个精细至极的活，如同在豆腐上雕刻，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魔气反噬或伤及鼋龙根本。

他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越发专注明亮。在他的感应中，鼋龙那原本狂暴痛苦的妖力，在他的引导下，渐渐变得温顺，如同一条冰蓝色的河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冲刷着那暗红色的污秽。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约莫一炷香后，云尘脸色微微发白，收回手掌，长舒一口气：“暂时稳住了，十二个时辰内，应无大碍。”

再看那玄冰鼋龙，眼中的血红褪去大半，虽然依旧萎靡，但气息平稳了许多，它感激地看了云尘一眼，缓缓趴伏下来，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疗伤的状态。

苏婉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她可以肯定，云尘使用的绝非青云宗任何一门已知功法！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就在这时，破空之声传来！

数道强大的气息迅速接近，为首一人，正是面色冷峻的戒律长老吴坤！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执法堂的执事弟子。

吴坤落地，目光如电，首先扫过狼藉的战场和沉睡的玄冰鼋龙，最后定格在脸色苍白的云尘和一旁的苏婉清身上，眉头紧锁。

“苏师侄，传讯符中说发现魔气，是怎么回事？”吴坤沉声问道，语气严肃。

苏婉清连忙上前，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云尘发现魔气、安抚妖兽的关键作用，但隐去了云尘使用特殊法门的细节，只说是云尘对药理和妖兽习性有研究，找到了安抚之法。

然而，吴坤听完，脸色却更加阴沉。他根本不信苏婉清对云尘能力的含糊解释！一个废物，怎么可能有这等本事？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云尘，一股筑基期的灵压若有若无地笼罩过去，寒声道：“云尘！你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识得魔气？又如何能安抚这筑基期的妖兽？莫非……你与这魔气有所牵连？或者说，你本身就是魔道派来的奸细？！”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这顶帽子扣下来，足以让云尘万劫不复！

苏婉清脸色一变，急忙道：“吴长老！云师弟他……”

“苏师侄！”吴坤厉声打断，“你涉世未深，莫要被某些人伪装所骗！此子入门十年，修为毫无寸进，如今却突然展现出如此诡异能力，岂不可疑？！”

他步步紧逼，走向云尘，灵压加重：“说！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这魔气是否与你有关？！”

强大的灵压让云尘呼吸一窒，身形微晃，但他脊梁依旧挺直，目光毫不畏惧地迎向吴坤：“长老明鉴，弟子若有勾结魔道之能，又何须在宗内忍受十年屈辱？识得魔气，是因藏经阁杂书《异气辨源录》中有载；安抚妖兽，是利用其伤痛节点，辅以宁神草药之理。长老若不信，可查证典籍，或请精通医道、兽道的长老验看鼋龙伤势，一看便知弟子所言真假！”

他再次搬出藏经阁，说得有理有据，将自身能力归结于“知识”，而非“修为”或“妖法”。

吴坤被噎得一滞，他当然知道藏经阁确有无数杂书，根本无法一一查证。云尘的话滴水不漏，让他抓不到把柄，但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更加恼怒。

“巧舌如簧！”吴坤眼中寒光一闪，“既然你言之凿凿，那便随我回执法堂，细细交代你是从哪本书、哪一页看到的内容！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你尝尝炼魂之苦！”

他竟是要强行将云尘带走！这要是进了执法堂，以吴坤的手段，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苏婉清心中大急，正要再次开口。

突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吴师弟，何事如此动怒啊？”

一道青色流光落下，现出一位身着朴素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如水的长者。

见到此人，吴坤脸色微变，苏婉清和赵明等人则是面露喜色，齐齐躬身：

“参见药长老！”

来者正是青云宗地位尊崇的药殿长老，木清松！他不仅是金丹期大修士，更是宗门第一炼丹师和医道圣手，地位超然，连宗主都对他礼敬三分。

木长老对众人微微颔首，目光首先落在那沉睡的玄冰鼋龙身上，眼神一凝，一步踏出，已出现在鼋龙身边。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鼋龙的伤口，一丝精纯柔和的木系灵力探入。

片刻后，他收回手，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果然是‘蚀心魔元’，好阴毒的手段！”

他这才看向吴坤和云尘等人，最后目光在云尘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和赞赏。

“木师兄，你来的正好。”吴坤抢先开口，指着云尘道，“此子行为诡异，我怀疑他与这魔气有关，正要带回去审问！”

木长老摆了摆手，温和却坚定地说：“吴师弟，你多虑了。老夫方才探查过，这头鼋龙体内的魔气被一股极为精纯平和的意念之力暂时压制，手法高明，绝非魔道手段，反倒与我道门清心静神的上乘妙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若非施术者心怀慈悲，且对生命气机感应敏锐至极，绝难做到。”

他看向云尘，微笑道：“孩子，是你做的？”

云尘躬身：“回长老，是弟子侥幸。”

“侥幸？”木长老呵呵一笑，“过谦便是傲了。你能发现魔气，并想到以此法安抚，心性、智慧、乃至……天赋，皆属上乘。吴师弟，此子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若非他及时出手，苏师侄他们恐怕危矣，这魔气线索也可能就此中断。”

木长老一锤定音，吴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再反驳。木清松在宗门内的威望，远非他能比拟。

“可是，木师兄，他毕竟……”吴坤还想争辩。

木长老打断他，语气淡然却带着深意：“宗门取才，未必只看灵根。此子于医道、兽道颇有天赋，留在外门蹉跎也是可惜。即日起，云尘便调入我药殿，做个记名弟子，协助处理杂务，你可有意见？”

药殿记名弟子！虽然还不是正式炼丹学徒，但地位已远非普通外门弟子可比！更是脱离了吴坤的管辖范围！

吴坤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却只能咬牙低头：“……谨遵师兄法旨。”

木长老不再看他，对云尘温和道：“云尘，你随我来药殿。苏师侄，你们也辛苦了，带受伤的弟子去疗伤吧。这头鼋龙，我会亲自处理。”

“是，长老！”苏婉清恭敬应道，看向云尘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一丝羡慕。能被木长老看中，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云尘心中亦是一松，知道今日危机已过，而且因祸得福。他恭敬地跟在木长老身后，在吴坤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中，离开了寒潭崖。

走向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和可能的未来。

而沉睡的玄冰鼋龙，以及它身上那缕诡异的“蚀心魔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已在青云宗这片深水中，荡开了层层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