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三人之间凝固成了实体。
陈牧和赵雷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们顺着林九凝滞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块嵌在医院外墙阴影深处的通风口铭牌,斑驳的铁锈几乎吞噬了上面的刻字,只有在战术手电的特定角度下,才能勉强辨认出一串褪色的编号——“B7-L09”。
一个平平无奇的代号,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林九的神经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脸色在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色。
“这编号……和我爸实验室的一样。”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陈牧眉头瞬间锁紧,锐利的目光在林九和那块铭牌之间来回扫视。
他能感觉到,这串简单的字符背后,正掀起林九内心深处最狂暴的海啸。
“林九?”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追问。
林九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滔天的恨意与深不见底的悲凉。
“我没跟你们说过——我爹,林正,是‘黑月项目’的底层数据维护员。”
这个名词一出,连一向粗犷的赵雷都瞳孔一缩。
黑月项目,那是联邦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是禁忌中的禁忌。
“他们都以为我爹是个只会对着屏幕敲代码的书呆子。”林九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事发当天,整个基地被‘那个东西’的意识网络接管,警报失灵,防御系统全部倒戈。所有高级研究员都疯了,要么自相残杀,要么跪地膜拜。只有我爹……只有他这个最底层的维护员,知道系统初建时留下了一个最原始、最愚蠢的物理后门。”
“他让我逃,把我塞进了这该死的通风管道里。他自己……自己跑回了主机房,他说要去手动切断三级权限,阻止‘那个东西’彻底掌控基地的主服务器。”
林九的视线穿透了锈迹斑斑的铁板,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地狱般的下午。
回忆的洪流瞬间将他吞没。
刺鼻的臭氧味和浓郁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呛得少年林九几乎昏厥。
他蜷缩在冰冷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下方,主机房里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父亲的背影在无数飞速滚动的代码流中显得那么渺小而又决绝。
然后,他听见了。
不是警报,不是枪声,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哀鸣。
那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墙壁,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是父亲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别连!别连接那个哭声!它在学习!那玩意儿在学我们的哭声!!”
“砰——!”
一声巨响,仿佛是高强度防爆玻璃被某种巨力从内部硬生生挤碎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黏腻湿滑的拖行声。
那声音缓慢而沉重,像是某种巨大的软体生物在布满玻璃碎渣的地面上蠕动,一路拖拽着什么东西……
少年林九的眼泪夺眶而出,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憋了回去。
他不能哭,父亲说过,绝对不能哭。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就在被塞进通风口前,父亲往他的鞋底塞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便签纸,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满了复杂的密码和指令,而在所有字符的末尾,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用噪音,杀死逻辑。”
现实的冷风吹过,将林九从回忆的深渊中拽了出来。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火焰。
“他没能切断,就被拖进了培养舱。”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结局。
陈牧和赵雷沉默了。
他们终于明白,林九对黑月晶体和那些怪物的刻骨仇恨,源自何处。
那不是什么匡扶正义的使命感,而是血淋淋的、不共戴天的私仇。
林九不再多言,他卸下背后的战术背包,从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夹层里,掏出了一块看起来极其老旧的U盘外壳。
外壳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但前端的接口却被保护得很好。
他熟练地撬开外壳,露出的并非电路板,而是一片纯手工打磨的、闪烁着暗淡光泽的金属片。
“这是什么?”陈牧问。
“物理密钥。”林九的指尖在那片金属上轻轻抚过,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摸情人的脸颊,“这些年,我用捡来的废旧零件,一点点复刻了我爹笔记上记录的这东西。”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它们’用神经网络控制一切,用意识信号污染思维。但在系统构架的最底层,最早的版本,我爹和几个老工程师偷偷留了个‘保险’。一个绝对无法被网络信号触发的后门——紧急协议。它必须用特定合金的真实物理触控,加上特定频率的声纹震动,才能被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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