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源自地底深处的金属共鸣,并未持续太久。
它像一声沉重的叹息,爬升到顶点,随即又缓缓沉寂下去,最终彻底消融在死寂的黑暗里。
第一天,抵抗军最后的广播信号彻底消失了。
第二天,盘踞在老城区的净水站,那最后一盏彻夜不息的岗哨灯,熄灭了。
连带着那片区域微弱的电磁干扰杂音,也一同归于虚无。
第三天,连那仿佛大地心跳般的地下脉冲也彻底沉寂。
整整七十二小时,这片曾经被标记为“高烈度反抗区”的废土,安静得像一座被遗忘的坟墓。
高悬于同步轨道之上,那轮冰冷无情的黑月,表面流淌的光芒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对于庞大的母体意识网络而言,这意味着威胁等级的下调。
一个顽固的脓疮,似乎终于在孤立无援中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正在溃烂、坏死。
清剿的指令无声无息地下达。
一支由“哨戒主脑”亲自率领的精英清道夫部队,如同一群幽灵,从轨道空降舱中悄然降临。
它们的金属身躯涂着隔绝雷达波的暗色涂层,行动间悄无声息,目标精准地指向了被判定为抵抗军核心节点的——老城区变电站。
然而,它们的目标早已不在那里。
在变电站下方近百米的深层维修通道内,空气中弥漫着焊锡的刺鼻气味和灰尘的霉味。
陈牧正俯身在一个由烤面包机外壳改装的奇异装置上,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修复一件稀世珍宝。
他用镊子夹起最后几块从报废机器人身上拆下的高能电容,小心翼翼地焊接到简陋的电路板上。
“它们以为我们在拼火力,拼资源。”陈牧头也不抬,调试着一个旋钮,让那台“虚假能量源”发出一种极不稳定的、断断续续的嗡鸣声,“可从一开始,我们拼的就是耐心。”
他身旁,林九正将一根数据探针插入一截暴露在外的市政通讯光缆。
她的十指在便携光幕上飞速跃动,植入一段精心伪造的音频数据。
“……滋……弹药耗尽……重复,弹药已经耗尽……请求……请求支援……”一个虚弱的男声从微型扬声器中传出,背景里混杂着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完美复刻了一个濒临崩溃的幸存者。
“再加点环境音,”陈牧提醒道,“风声,还有远处金属被风刮动的声音,绝望不是在无菌室里喊出来的。”
林九点点头,指尖轻点,一段萧瑟的风声与金属摩擦声被无缝混入了录音中,那份末日孤城的悲凉感瞬间浓郁了十倍。
另一头,赵雷刚刚从一处狭窄的通风管道里钻出来,拍了拍手上的油污,脸上挂着一丝狰狞的狞笑。
他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杰作”——遍布变电站关键通道的“哑陷阱”。
没有炸药,没有高压电,只有数不清的、涂满了高黏度工业润滑脂的滚轴,以及被精心调整过角度的倾斜导板。
“等那帮铁疙瘩进来,老子让它们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舞台艺术。”他压低声音,兴奋地对另外两人说,“不求一击毙命,但求它们终身难忘。杀人之前,先诛心,老子要让它们在自己的数据库里留下一段跳劈叉舞的黑历史!”
深夜,冰冷的月光穿不透厚重的辐射云层。
哨戒主脑庞大的身躯第一个踏入了变电站的大门。
它比普通的清道夫机器人高出近一倍,背部搭载着复杂的复合信号阵列,两颗主眼是不断旋转的猩红色扫描仪,时刻分析着周围的一切数据。
甫一进入,它脚下的数名清道夫尖兵便遭遇了不测。
它们沉重的金属脚掌踩在地面上,预想中的坚实感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顺滑。
脚下的金属地板仿佛活了过来,突然向不同方向滑动。
“吱嘎——哐当!”
数名清道夫瞬间失去平衡,庞大的身躯在润滑脂和滚轴的作用下,以一种极其滑稽又狼狈的姿态手舞足蹈,最终身不由己地跌入两侧预设的滑道,被精准地导向下方布满生锈尖锐钢筋的废弃维修坑。
刺耳的金属穿刺声和挣扎的电火花,是它们最后的悲鸣。
哨戒主脑的反应速度远超它的下属。
在脚下地面滑动的瞬间,它核心处理器已经判定地面不可靠,腿部液压系统猛然发力,庞大的身躯高高跃起,精准地落向数米外高台上的主控制柜。
它的逻辑很清晰:接入变电站的电网,获取这片区域的所有数据,彻底锁定残余敌人的位置。
但它没有察觉到,那扇厚重的控制柜柜门,早已被替换成了一面被打磨得光可鉴人、近乎完美反射的镀银镜面。
百米之外,一处狭窄的观察口后,陈牧死死屏住呼吸,他的战术目镜中,一行绿色小字清晰浮现:【目标已进入预设反射盲区,视觉系统校准开始依赖外部参照物】。
就是现在!
他轻轻按下了手中的一个小型遥控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